三十五
三十五
那么我想,您也不会想失去您最满意的作品的,是吗? 季舒白两根手指掐住了她后颈上的植入物,以季舒白的能力,她不消看便能精准地寻到那枚没有痕迹的植入物,她缓缓收紧了手指,大有陷入那块皮肤的趋势。 停下!季怀玉睁大了眼,她瞳孔都收缩,你会死的! 季舒白收拢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双干净的眸子里不带任何杂质,是最完美无瑕的那颗水晶,季舒白眯了眯眼角,又稍稍歪了歪头,她看定季怀玉,而后挑了挑嘴角。 那眼眸中的无垢瞬间被击垮,流露出一抹邪肆。 如果我就此损毁这枚控制器,在您的测算里,我会有58%的几率死亡。 但在您的测算里,条件是强行摧毁,您不如再测算一次,如果动手的人是Wind的话,死亡率会是多少?季舒白站在房间正中,原本覆在她肩头的那缕阳光已经偏移,落在她脸侧,沉进她眼底,那双眸子变得愈加透彻,犹如浅色琉璃。 在这段日子里,我学会了在过去十数年都没学会的东西。季舒白神色轻松,甚至能叫人忽略,她的指尖正按在那决定生死的后颈处。 惜命。老师,你从来没教过我的,但我现在变得怕死,变得害怕受伤。 所以,在我的测算里,有3.2%的概率会达成强行损毁的条件,96.8%概率会是单独毁去控制器。无论如何,您都会失去您的作品,又哪来的最完美的Alpha呢? 您会知道应该怎么选的。季舒白说,她的指尖又开始慢慢收拢,已经快要嵌入那片肌肤。 如果单独毁去控制器,我会维持现在的身体状况,您也无法再cao控我的腺体。在我看来,这着实没什么弊病,我不会再受您的掌控,也不用再担心我会突如其来的暴走或是沉寂。 实际上,就算没有信息素也没关系,没有腺体也没关系。我相信我的恋人并不会因为这些而离开我。 比这些更重要的是,我的自由。我需要身体自由,需要灵魂自由,我想要我是堂堂正正普普通通,站在阳光下,双手不染血污的季舒白。 而不是您的作品Wind。 但是,那58%乘上3.2%的概率,还是让我前来请求您。季舒白站得笔直,有微风拂过她裙摆,那些布料都上扬,裹出她腿的形状。身形纤细的美人站在阳光与微风交错处,更显得她肌肤瓷白如玉,给人不可轻触的脆弱感。 可偏偏,季舒白眼神坚贞,她神情都冰冷,连带着空气里的微风都化作凌冽冬雨。 她紧盯着季怀玉。 您主刀将控制器从我的身体里撤除,而身为执行者的任务,我不会逃避,一切都不会有变化。请老师答应我的请求。 突然一阵风穿过林立的大厦,钻进窗户里,不再像之前的轻软微风,它带起季舒白的长发,有几缕黑发糊在她眼眶,冰冷的视线都迷离,她目光里的白袍博士都好似离她远了几分。 又有一缕粘在她唇角,方才的这番话动用了不少唇舌,导致她唇瓣都湿润。 勾出一丝媚气来。 季怀玉挑了挑眉,在这之前,季舒白从来不会有这个模样,她就像是冰冷规整的杀戮机器,不会笑,不会哭,好似血管里的血液都冰冷。 但是此时此刻的季舒白,明明笔直的站在她面前,明明眼神冰寒,明明在威胁自己,可季怀玉却感觉她蓬勃鲜活。 像是灰色的冰冷的金属机械,突然抽条出绿枝,生长成参天大树。 绿意盎然,焕然茁壮。 季怀玉转过身去,她将房间末端的椅子拉回来,推至桌前,又重新坐下。 把手放下,过来。季怀玉未曾看着季舒白,她抬手把半开的玻璃窗推开,连带着窗户后的遮光布被一齐收起来。 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进来。 季舒白愣了愣,季怀玉明显软化的态度叫她有些反应不及。 金发的Beta撇了她一眼,季舒白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惊喜太过明显,无血无rou的坚冰有了焕然生机,她原本情绪寡淡,此时有了情绪变化再也不加以遮掩。 她终究变得平凡。 失败了吗?季怀玉眸光微颤,嘴角却有笑意浮现。 被自己学生威胁,从而答应你的请求,亲手拆解我的作品,将我多年来的成果毁于一旦,对我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习惯性的十指交叉,成塔状置于桌面,季怀玉看着面前漂亮的女孩,反问道。 老师的意思是?明白季怀玉想要坐下来好好交谈,明了这件事还有可以交涉的余地,季舒白也卸去了那些气势,她不再咄咄逼人,那些扎人的尖刺收敛,整个人便柔软下来。 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或者可以说是,赌博。如何? 季怀玉开口道。同时用放映器调出一个页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些表格数据不时跃动着,季舒白的目光落在上头,这是关于她的数据。 这是你过往的成绩。季怀玉的指尖点上其中一项,伴随着触碰的音效,展开为许多子页面,十分优秀。 你想要得到想要的,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这个道理我一直都在教你。季怀玉道。 所以,你替我完成三个任务,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你需要将执行任务的过程记录下来,存成视频传输给我。 必须成功,并且是以最佳的手法达成目标,完成之后,我会答应你的请求。 好。季舒白应得果断。 当然,既然是交易与赌博,也不只能是你证明自己,我也会为此付出赌注。如果达成了这些要求,从此以后,你可以脱离执行者这个身份。季怀玉接着开口。 她又调出一个页面,是一份合同签署的模板,在方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将合同的内容填入上去。 答应的话,就签下这份合同,达成我们的约定。 季舒白自然不会拒绝,合同页面已经记录下她的指纹和ID。 谢谢老师。季舒白朝季怀玉恭敬地躬了个身。 那些风也归于平和,和着阳光的暖意,带着季舒白的发尾轻轻摇晃。她嘴角挂着微末的温暖笑意,眼神都温软。 在季舒白离开之前,季怀玉叫住了她。 在对Omege动心的那一刻,你闻到了她的信息素吗?她问。 季舒白有些怔愣,不是很明白季怀玉为何突然问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没等她回答,季怀玉已经示意她离开。 季舒白向来听从她的命令,知晓老师实际上也并不是真正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向着季怀玉又鞠了个躬,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电梯缓缓下行,隔着透明的玻璃,季舒白看向绿化极好的城市,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连那些在半空中时刻漂浮着的电子狗都没有那样惹人厌。 季舒白仰头,电梯里也漂浮着一个电子狗。 一个有着镂空正六边形蜂巢形状的球形物体,这是个监控器电子狗。 里头浅蓝色的光一闪一闪。 季舒白想起来,这里头似乎还有过几次革命。按照普遍现象来说,这些商人都会规避这些含有政治倾向的颜色。 而拥有这个电子狗制造权的掌权人,开了大大小小许多次发布会,买了许多广告资源,用以澄清这个灯光颜色只是为了完成最好的设计。 而实际上 季舒白接收过无数任务资料,这些信息交织,网与网交叠,那些节点能提供不少信息,自然对那个Beta有些了解。 事实上,并没有他摆出的那些专业术语那样冠冕堂皇。他确实是因为有着Alpha崇拜倾向,是以在这个灯光颜色上选择了有Alpha代表意义的蓝色。 季舒白垂下眼睫,实际上,这样类似的情况,大大小小的存在于各行各业各个角落之中。 倒退数百年,那时候还是个Alpha当权的社会。 虽然现在社会号称平等,明里暗里还是存在不少这样的现象。 Alpha崇拜者或是Omega歧视者的数量并不少。 与此同时,也有和谐平权者一直在奋斗,季舒白一直尊敬他们。 季舒白并不认为Alpha有什么可以被崇拜的地方,也从来不觉得Omega需要被歧视。 都是一样的。 本没有Alpha和Omega之分,就如同云和风,山川和河流,翠枝与百花,自然而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云或许会羡慕风的自由,但风也大概会倾慕云的柔软,翠枝会欢喜百花的馥郁,百花兴许也会艳羡翠枝的规整和谐。 但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所谓崇拜或是歧视呢。 季舒白摊开手掌,目光落在上头,她掌纹浅淡,手心也绵软,十指纤纤,指节微凸,漂亮又柔软的一只手。 上头却沾了无数血腥。 季舒白倒不会为此为难,也不会有所负担,没有人教导过她的道德观念,取人性命对她来说不过再平凡一件事。但她不会取无辜者性命,那些只是有些小劣根性,罪不至死的人,她也从来不会多下杀手。 即便她夺人性命如饮水,但她倒从不会因为如此轻而易举而生出比他人高上一等的优越感,也不会随意取人性命。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她的腺体空空落落,手掌成拳传来的力量却很明晰。按照她的力道,她一拳落在面前的电梯合金上,是能在上头留下一个坑印的。 明明没有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她会有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大的力量呢 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比现在已知的等级都要高的缘故,才让她体质如此优越,但总是有些地方合不上。 有些事态关节没有严丝合缝,有哪里不对的。 仔细想想,她其实从未依赖过Alpha的力量。 有信息提示,于忱的头像在抖动,季舒白将信息打开来。 【有了半天假期,晚上可以回家喔,舒白乖乖在家等我。】 光是看着这些文字,脑海里便浮现出于忱的模样,而后心跳有些乱了,她抿住唇,将那些欢欣藏起来。 【好。】 信息发送成功的音效伴随着心跳声一同送进季舒白耳朵里,她心跳加速,只是收到于忱的信息便心动不已。 就同她第一眼见到于忱时一样。 在火热的心跳里突然出现一阵凉意,季舒白一个激灵。 在对Omege动心的那一刻,你闻到了她的信息素吗? 你闻到了她的信息素吗? 季舒白睁大了眼。她转过身,指尖触碰到电梯的cao作面板,电梯在当前楼层停下。 门一打开季舒白就冲了出去。 楼梯要比电梯来的快,季舒白毫不犹豫进了隔壁的楼梯间。 半高的靴跟敲击在楼道阶梯上,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她往上跑,长发带着裙摆一同晃动。 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方才博士的问话。 没有啊,当然没有。她没有感知到于忱的信息素,她自己也没有Alpha该有的反应,但她还是 心动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