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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

    

公平



    在接到早情前李平川就订好了吃饭的地方。

    她读高中时不在这里,没多久就要念叨一次,想吃这里的红烧rou,总说苏帮菜里的红烧rou是甜口的,不算软烂,但是很糯,不像学校食堂的渗着点辣,也不上色,她不喜欢。

    到了这边以后,李平川只吃过一次她说的红烧rou。

    的确甜。

    会腻。

    我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饭,是问了别人推荐的,你尝尝?

    李平川夹了尖上最瘦的一块放到早情碗里。

    她看着那块rou,大料炖出的香味扑鼻,酱汁浓郁,渗透了rou,暗自吞了吞口水,却没下嘴,反而将头低下去。

    路上她就不对劲,中间还抽泣了两声,像是鼻子不舒服。

    李平川又拿了热水过去,是不是感冒了?

    早情摇摇头,没有。

    她快速拿起筷子,将那块红烧rou塞进嘴里,根本不是品尝的吃法,更像是自虐。

    嚼了两口就咽,好在是瘦rou,没腻着她。

    还是有些噎,便去拿了水喝。

    水温带着点烫,但能入口了,过了喉咙,冲散黏腻,早情却没什么知觉了。

    听了李平川学姐说那些,到现在过了半个小时了,她脑袋却还是麻木的。

    麻木地想起了他高考那天。

    他那样的好学生,竟然没有父母陪着。一个人走出考场,走到她身边,却被她一把推开,再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时,又该是什么心情。

    就算他是报复她的,她都觉得理所应当了。

    猛喝了几口水,早情忽然被呛到,鼻腔里都变得湿润,她捂住嘴巴,转过身咳嗽几声,接着身体剧烈地不适起来,眼泪也释放了出来。

    一边咳,一边擦着眼泪。

    李平川也许发现了什么,又也许在装傻,递了纸巾给她,慢点喝。

    早情拿着纸巾,却在擦眼泪。

    不咳了,又忍不住抽噎。

    怎么了,这菜太难吃了?

    早情不敢直视李平川的眼睛,本来就绷不住了,再看他,恐怕会直接崩溃了,好吃,好吃哭了。

    餐厅的环境有些古色古香,灯光布景却显得太暗,李平川的面容掩在其中,也是暗的。

    早情擦干了眼泪,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到他叹了口气,便猜到了她眼泪的来源。

    是不是学姐跟你说什么了?

    早情眨眨眼,睫毛是湿的,眼睛也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脸哭,明明是她对不起别人。

    没有。

    她答应了学姐不说的。

    李平川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你别听她胡说,她最爱给别人编故事了。

    他的态度漫不经心。

    看向早情时,还有苦涩绵延的笑。

    这就把你骗了?还哭。

    他的手伸过来,是温热的,正常温度,指腹擦过早情的眼下,擦掉了泪痕。

    早情抽噎着稳住情绪,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他,真的吗?

    李平川点头,拿起了筷子,眼睛却垂下了。

    嗯。

    声音很低,没什么底气。

    她怎么跟你说的?哪个版本?

    早情拽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她说你爸妈趁着高考搬走了,还说你上大学那几年很穷。

    李平川的手停了下,也没夹到什么菜。

    要搬家,所以搬走了,没有那么玄乎。

    可你高考那天,没人接你。

    要不是话说到这了,她是不会提起那一天的,李平川应该也不希望想起那天。

    那天无雨,却有乌云。

    在这样的天气里,高考都像是没什么好兆头。

    的确。

    李平川出了考场,也就从美满幸福的生活里一脚踏出来了,早情的分手就是给他的迎头痛击。

    接着是回到家,桌椅七倒八歪,能搬走的电器都搬走了,阳台挂着他换下来的校服,母亲给他洗的时候还说:小川毕业了,这衣服得洗干净收藏。

    阳台的绵绵阴雨被风吹进来。

    落在那件校服上,凄冷,孤寂。

    父母离婚,分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小到一台榨汁机都被带走,却没人记得带走他,他像那件旧校服,在漏风的阳台,摇摇摆摆,接受风吹雨淋。

    法院把他判给薄情寡义的父亲。

    他分明清楚记得家里那台平衡车是用积分在超市换来的,他们离婚的时候被父亲带走,他去他的新家,坐在一张新沙发上,身子下像被虫子啃食着。

    坐立难安地听着父亲说:小川要不咱们就别去北京念书了你表姐那边的学校也不错,在那边还能照顾你mama。医生说她那个病是有遗传的要是以后你也有还能一起看看,咱们也不能总麻烦你表姐家,爸爸以后会常寄钱给你们的。

    听他说完那些话。

    李平川看向了那台平衡车。

    记得那天车被拿回来,父亲扶着他站在上面,他学得很快,父亲在旁边说:小川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好学校。

    讽刺又麻木了。

    那不是十年前的事,不久,也就三五年。

    可他很快便走了出来。

    爱拎出来说的人是大学遇到的那些朋友,他们同情他,可怜他,却又能在这些事上找到心理平衡感。

    他就亲耳听见过他们私底下说:老天爷也是公平的好吧,李平川会读书,拿奖学金,模样又好,再批给他个有病的妈,也算折中了,这么一想,咱们还能平衡点。

    他们没有恶意。

    都是二十左右的男孩儿。

    私底下说两句,他不难过。

    就像早情当着他的面亲口提了,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是他引导她提的,就像他们说的那些,也是真实发生的。

    他们那时候忙着办离婚,肯定没时间接我啊。李平川还是笑着说的,怎么了,你还嫌弃我是离异家庭?

    早情忽然大声了点,义愤填膺。

    才不是!离异离异多好啊,就没有婆媳关系了!

    那就是好奇了?

    她又蔫了,也不是,是自责。

    自责什么?

    如果知道那天你是这个情况,我不会在那个时候说那样的话

    没见过早情这个样子,头顶都像罩着一片小乌云,正在下雨,悲伤快要把她淹没了。

    李平川又给她夹菜,开朗又豁然,你不喜欢我了,跟我分手,天经地义,我还能勉强你吗?

    早情焦躁地掰着手指。

    他把碗放近了些,我是想勉强,可我也不能真的强求任何人把我放在第一选择位。

    中间间隔了几秒。

    他像家长,命令她。

    再不吃,菜都冷了。

    早情瘪着嘴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以前太坏了,再也不会了我还能吃吗?

    李平川笑了,能。

    她拿起筷子,这次是品尝地吃到嘴巴里,嚼了一口,又擦擦眼睛,这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了,腮帮子里塞得鼓鼓囊囊还要说话,李平川,你知道神仙吗?

    哪个神仙?

    最慈性的神仙,她浮夸起来,就是一出场自带一圈光芒的,你刚才就是。

    他若有思索地点头,我现在还不是,不过等我飞升了可以把你带上。

    早情终于乐了,嘿嘿笑起来,舔掉了唇边的酱汁,你真好。

    卑微靓仔已经接受了社会的毒打<(   ;      ;   )?

    放心放心,靓仔是健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