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青菜太咸，简直难以下咽，豆腐太老，都能磕到牙了，还有这个鱼，一大股腥臭味，你确定不是死了两天才被你买回来的？我说你会不会做饭啊？”

    “卫悠然你他妈想死是吧？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才给你做，不爱吃拉倒，真当谁爱这么伺候你？”

    “明明是你问我味道怎样的，这又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

    刚到病房门口就又一如既往地听到那俩人互掐的声音，卫凝然无奈地摇摇头，推开半掩的门进去：“能说这么多话，看来是伤都好了。”

    卫悠然坐直身子靠在病床上，嫌弃地瞅着尹佳人手里的保温饭盒：“姐，你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就没好好教过她怎么做菜？不仅难看，还更难吃，跟你的手艺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卫凝然好笑地看着他：“之前不是每次吃饭都嫌我手艺不行？怎么如今我在你这儿突然就好评如潮了？”

    “有对比才会有发现呗，对吧，姐夫？我姐做的菜是不是特好吃？”

    褚熤笑笑，抬眼去看卫凝然，卫凝然笑着朝病床撇撇嘴，表示对这俩欢喜冤家的无奈。

    在医院陪了卫悠然几个小时，离开时都已接近傍晚了。

    两人出了电梯，并肩走在地下停车场，卫凝然正等着他开口说一起吃饭，却听他忽然道：“你弟弟那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卫凝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褚熤看着她微笑：“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怎么能知道好不好吃？”

    她倒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那你……是想尝尝？”

    褚熤点头。

    于是两人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附近的生鲜超市。

    当然，他们只开了一辆车，这几天都是褚熤接送卫凝然去医院。

    临近饭点，超市人比较多，在一堆认真挑菜的大爷大妈中间，西装革履的褚熤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突然从不食人间烟火跌落凡尘。

    “当心。”见她看他看得出了神，连身后靠近的推车都没察觉，褚熤只能一把拉过她，“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巧笑嫣然地跟他说“在想你”？

    卫凝然看了无数种撩汉手册，几乎每本里面都会特别推荐这招，可看攻略时觉得容易，如今真到要用的时候，她根本开不了口。

    不但如此，整张脸还因为偷看他被发现而开始泛红。

    “没什么啊，就……就觉得……你穿西装可能不太适合来买菜。”明明心里想的是“就觉得你好帅”，一出口就又成了这种。

    褚熤笑笑：“那下次我换身衣服再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换身跟你的衣服更搭的。”

    他已经习惯穿衬衫和西装了，柜子里很少有别的衣服，而且在她面前，他总想穿得认真些，可她今天一身全是休闲款，两人的风格看起来确实不太搭。

    卫凝然本想说其实无所谓的，他穿着舒服就好，结果还没开口，手却已被他握住，整个人都被他往身边拉了拉，让开迎面而来的婴儿车。

    他的体温比她稍高一些，掌心的热度传到她手上，然后一点点暖到心底。

    婴儿车被推远后，他却没放手，反而动作自然地改为和她十指交握，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和俊逸的侧颜，卫凝然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紧紧跟上他的步子。

    两人是到卫凝然那儿做的饭，虽说由她来掌厨，可其实从择菜开始，到洗菜切菜，所有步骤，几乎都是褚熤包揽的，她根本没机会动。

    他的手法特别熟练，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卫凝然甚至怀疑她的厨艺在他面前根本拿不出手。

    “要不……还是你来吧？我怕你期待太高，到时候反而让你失望。”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又瞬间让她不自在起来，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想着这顿饭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对待。

    等她放上锅倒了油，才又想起来还没系围裙，正想转身去取，就见褚熤已经把自己身上那个解下给她：“抬手。”

    卫凝然本能地抬起双臂让围裙从中穿过，褚熤绕到背后帮她系上腰间的带子，然后又伸手将她的长发从后颈那条带子下拉出。

    轻拢头发时，指腹不可避免地触到她的肌肤，因为刚洗了菜，他的手还有些凉，清晰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我手太凉了？抱歉。”

    卫凝然摇头，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要是让他知道不是因为手凉，而是仅仅这么点肌肤相触就让她突然红了脸，是不是也太丢人了？

    可除了手被他牵过，与他拥抱过，他们之间确实没有更多亲密的行为了，方才的一幕，他做得那么自然，就好像两人早已是多年的夫妻似的，光是想想这种关系，就已足够让她心猿意马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做菜，肯定是做不到十二分认真的，但她弄的一桌普通的家常小菜，还是让褚熤赞不绝口。

    “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啊。”鼓足勇气说这话的时候，她却还是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好。”褚熤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隔着餐桌在对面仔细瞧她。

    他知道她脸红了，可这样的她特别可爱，让他看着就移不开眼。

    虽然这几天两人都是一起吃饭，一起进出医院，但褚熤再也没在她这里住过。

    卫凝然自然是不会介意他住在这里的，可总不好开口挽留，所以收拾完厨房坐了一会儿后，他便又拿了车钥匙与她告别。

    “开车小心些，到了给我消息。”

    看着她站在门口认真叮嘱的模样，褚熤双臂一伸，忽然将她搂进怀里，低低地答道：“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卫凝然只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了。

    明明明天就能见到了，可还是无比不舍。

    抱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记得早点休息。”

    “嗯。”

    见她乖乖点头，褚熤顿了顿，突然往前倾过身子，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上一吻。

    卫凝然身子一僵，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颗心更是剧烈地跳动起来。

    认识了整整十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

    哪怕只是额头，哪怕只这么轻轻地碰了一下，却也比梦境中的无数次旖旎和亲密都更让她满足。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喜欢了十三年的男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给了她最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