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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公司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放了假，林一禾独自一人埋在工位上写翻译稿。

    隔壁同事走的时候问她：小林，还不着急回家过年啊？同事家在隔壁省，买了今晚的车票。

    林一禾抬头，脑袋有点昏胀：家在这，不着急。最后两人互道了声新年快乐。

    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保洁阿姨赶着来做最后的清扫，林一禾整理好文稿，也准备走了。

    五点半的B市，天已经黑了。市中心的道路两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林一禾这才感到了一丝年味。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步子不急不缓，眺望着远处，舒缓眼睛的疲劳感。望到了不远处商场的巨型广告屏，她停了步子，怔怔的盯着。

    屏幕上播放着顾氏年会上的一些片段，来来往往的人，端着酒杯，衣着华丽，笑着攀谈。

    画面转到一个人的背影，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旁人觉得，这是一个矜贵不容靠近的人。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林一禾站在路旁，思绪万千，红了眼眶。

    是啊，他回来了，他带着满身成就，荣归故里了。

    路过的人瞧见她停在那里，眼里蓄着泪，嘴上却带着笑，不禁觉得她奇怪，多看了两眼。

    林一禾注意到别人的眼光，抹掉了眼角的泪，收了表情，落寞的离开。

    逼仄的出租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林一禾光脚盘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出了神。大学毕业到如今三年时间，她左省右省，攒了不下七万块，加上奶奶去世后老房子卖掉的三十万，她这个年龄，有这三十七万，日子属实不该过的这样落魄。

    前些日子，同学群里突然有了声音，讨论着那个高三毕业就出国留学，一走就是七年的级部第一回国了。

    当时林一禾险些把手机给扔了，慌张握紧后，赶忙打开银行卡查看余额，看得她紧皱着眉。

    她心里慌张，错乱，想着自己应该再省省的，否则也不至于手里就这三十七万。

    后面群里讨论着什么她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人听说，那个级部第一在美国身价已经高不可攀了，而且是靠自己的实力。

    她想哭的紧，当着同事的面就落了泪，旁人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看了篇感人的文章而已，同事笑她感性。

    然后，屏蔽同学群，日子往常一样的过。只是下了一个决心，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把昨天买的饺子煮了一半，边吃边找新房子，打算过完年就搬走。现在住的这个出租房虽说离公司近，但条件实在是差，没有供暖，她也不舍得买空调，只有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小太阳。

    勉强住了三年，是时候搬走了。她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憧憬，不想再去担心卡里的余额太少而省吃俭用。

    也给自己存了七年的念想做了个了断，真好，她感慨着。

    第二天林一禾起了个大早，出门吃了个早饭后，找了一家咖啡厅等着姗姗来迟的李潇。

    拿出包里随手装的一本纯英文的散文诗集读着，读的入了迷，以至于对面坐了人都不知道。

    李潇摘下墨镜，看了眼书名不耐的撇了下嘴，用墨镜敲了一下林一禾的脑袋，她这才发现李潇已经到了。

    林一禾笑眯眯的瞅着她，眼里直冒星星。我感觉我要爱上你了。她真诚的一句话说的李潇直冒鸡皮疙瘩。

    李潇心一直，说：爱上我总比等一个不可能的人好。

    果然，林一禾眼里的星星没有了。

    在别人眼里，李潇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孩子，身高有一米八。有时候，林一禾也会把她当男孩子看待，甚至用李潇给她挡了不少桃花。

    两人挽着手逛商场，看起来很像情侣。试衣服时，两人进了一间试衣间，出来便看到服务员一脸的尴尬，她俩捂嘴偷偷笑。

    吃午饭时，李潇说：你活这么大，只谈过一段恋爱是真白瞎了你这张脸。林一禾不服输，噎她：你这么帅，不谈个女朋友，真白瞎你这张脸。

    李潇果然不说话了，她性取向正常，林一禾是知道的。也就楚晓然那个丫头，硬要给她介绍一个女朋友。

    晓然回老家了？林一禾嘬着果汁，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潇一直拿着手机发消息，闻言看了看时间：昨晚走的，这个时间应该到了。

    唔。

    你呢，今晚要不要去我家过年？李潇问她。林一禾连忙摇头：我不去，我要是去了，你妈真该怀疑你喜欢女的了。

    去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

    *

    顾希尧赶在吃年夜饭前回了顾家，一进门，就被调皮的小孩抱住了腿。

    叔叔，叔叔，新年快乐。小孩扬着小脸，眼巴巴的瞅着他，显然是想得到点什么。

    顾希尧没接触过小孩，也忘记了自己这个长辈应该准备红包，他无所适从的摸了摸口袋，只有烟盒、车钥匙和手机。

    两人大眼对小眼，无声对望着。

    小孩的母亲赶过来抱起他，笑着说说：梁声让小意向你讨红包，说你有钱，这孩子就惦记上了。

    来人是梁声的老婆陈若雪，梁声在客厅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听到自己老婆的话，他站了起来：小雪，瞎说什么，我没跟他说过，是他自己精。

    行行行，你没跟小意说过，小意自己看出来的行吗？

    顾希尧看着这对夫妻打嘴仗，笑了笑，有点别扭的跟梁意说：叔叔忘记给你包红包了，一会儿让爷爷奶奶给你个大的好吗？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小孩子说话，僵硬的语气惹的其他人直发笑。

    顾叔早给他了，很厚一个，别惯他了。陈若雪点了点梁意的小鼻子，小家伙笑咯咯的。

    几家人在客厅坐着，笑看着这边，顾希尧落了座，跟长辈们寒暄了几句，才看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云清。云清自打他进门就一直在看他，这会儿他看过来了，她倒是有点想要躲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还是云清大学去美国做交换生，家里长辈托顾希尧照拂着点，两人联络了一年。可云清回国后，便怎么样都联系不上他了。

    三年了啊，他好像更成熟沉稳了。

    家庭聚会少不了长辈对婚姻大事的询问，恰逢小辈们都聚在这里，还有梁声这个孩子都已经有了的人做典范。

    顾希尧自知逃不过。

    真的，打小就看着这些孩子，不知不觉，都这样大了。梁声跟云清在身边还好，希尧这一出国就是七年，都变了模样了。

    顾希尧挂着笑没接话，只等着下文，果然，云母又开口：希尧有女朋友了没？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听他的回答。

    有了。

    有了啊。云母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女儿，不出意料的，云清的脸色很不好看。

    梁声蹭到顾希尧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谁？上次我见过的那个？

    顾希尧没回答，给了他一个眼神，梁声闭了嘴。

    云母笑着说了句好好谈之后，就不问话了，去了云清身边，母女俩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