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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妖之牢

    

囚妖之牢



    桂圆的心被这一句话拉扯得起了皱。

    她忘了呼吸,不自觉抚上道士的手:大人,和种族有关是什么意思?难道所有的茕兔,都会有这样的病吗?那为什么他们没有见过其他茕兔发病?

    衍虚反手合掌,温暖着她微凉的指尖,不答反问:桂圆,你可曾想过,我们一路走来,遇到的妖族种群,巴蛇寨也好,茕兔族也罢,论及寿数、精力,超出寻常妖类不知凡几,为何我们却从未在人世得见?

    是啊,绿萼、梨公、鲤婆、绣娘这些他们之前遇到的妖怪,大多独自修炼,或是动植修成、或是器物化灵,都是长久生活在尘世中,开启灵智之后便继续滞留人间,这是常态。

    可是仔细想想,他们好像还真没有见过类似于茕兔和巴蛇这样来自族群的妖兽?

    为什么生长于种群中的妖怪,很少迁往人界呢?

    有一片枯叶擦着道士的脸侧而过,桂圆无意识地看过去,心脏突然起了一阵狂跳。

    她艰难地润湿喉咙,声音仍带着毛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能离开。

    嗒。

    风来,加速了叶片坠落的进程,桂圆话音刚落,那失水的脆叶就渗入尘土,荡起一片黄色的涟漪。

    叶片脱离树枝的那一刻,死亡就已无声靠近。

    那妖呢?

    在桂圆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惊起一层妖绒。

    她用力地从衍虚的五指间汲取着能量,语气脆弱得一碰即碎:可是我跟着jiejie和大人跋山涉水,也活到了现在呀

    如果茕兔族不能离开望舒山,那她又是如何安然长大?

    就连这寒毒,也是伴着她长成,才日渐凸显。

    桂圆微不可见地摇着头,祈祷着否定的答复。

    从未龙山到望舒山,掐着手指算,也不过过去了短短十数日。但就算迟钝如她,也足够看出,这些妖族圈地为盟、自成一派,对待外来者,就算说不上非打即杀,也是摈诸门外。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想象的这般,那她也许能够凭借刚刚获得的身份侥幸留下,苟延残喘

    然而,大人和jiejie呢?

    他们可以进入茕兔族吗?可以在茕兔族久居吗?

    她方才拒绝得如此干脆,除去不愿让大人和jiejie为难以外,另一个原因,便是隐约感受到了茕兔族的排外。

    桂圆这才发现自己初时一刀切的想法有多幼稚寒毒只是区区二字,可等拆开揉碎,分明每一笔,都成了撕碎彩云的刽剪。

    那利剪在桂圆的头顶闪烁着熠熠寒芒,她极度抗拒之下,一道婉转低柔的女声,突然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可是小桂圆,你别忘了,你身上源源不断的阴气乃是上好的天才地宝,若非功法不合,你的修为早该一日千里,何至于沦落得连寒毒都控制不住的下场?

    这声音本低如蚊蚋,随着重复,却越来越响,及至最后,如同金钟一般,拖扯着万千虚影,将桂圆的耳边眼前,尽数塞满。

    镇定!

    面前的少女面如金纸,双手抱头,神色痛苦,显然不堪重负,衍虚一边提醒她安稳心神,一边将她环抱,抓起细腕,不断渡入真气。

    梅

    好在桂圆尚且保有一丝清醒,在他及时的引导之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只是仍低着头,嘴里以气音重复着什么。

    衍虚附身去听,桂圆恰在此时抬起头,通红的水眸漾着波光:大人,绿萼不是说过有引导阴气的修行办法吗?治愈寒毒的方法,并不止留在望舒山一种对不对?

    衍虚启齿之初,就有些担心她那一副玲珑心窍,胡思乱想之下接受不了实情,反而引得寒毒再次爆发。

    没想到她短暂的混乱过后,便自行缓解,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所说的另外一种办法

    道士的呼吸在无人发现之处乱了半息,沉嗓应了个是。

    所以他续道,之后我须得

    让道长久等了。

    房门开启,白壮壮的声音响如洪钟。

    衍虚直起上身,并未介意白壮壮显而易见的亲疏区别:前辈言重。

    虽然他一派坦然,但白壮壮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正心虚,是故清了清嗓子,便另起了话头。

    是这样的,我与柔柔已经商议过了。桂圆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感到陌生也是再正常不过。他负手于身后,朝着桂圆弯下腰,尽可能地在方正的脸上拉出一个和蔼笑容,不如这样,我也知道,自己一介粗人,说话最是无趣。让你娘先陪你去四周转转,等你什么时候熟悉了,再正式搬回家里来。你看怎么样?

    那张脸显然不适合如此温情的表情。桂圆一悚,下意识往衍虚在的一方后仰,却触到了虚空,险些翻倒之际,被一阵暖风轻托,堪堪化解倾势于无形。

    诶?

    她心里一空,不由往衍虚看去。

    道士端立,嘴唇轻抿,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桂圆忍下不安,回过头,朝白壮壮怯怯开口:那我能和大人一起吗?

    绵绵姑姑带她去花海玩的时候,大人就没有一起去,现在又有了机会,桂圆自然希望可以弥补遗憾。

    这白壮壮的笑容倏然消失,桂圆看着他乍变的脸色,吓得浑身一震。

    眼见他又吓到了孩子,白柔柔无奈地放下手帕,拨开白壮壮,亲自出面:傻孩子,衍虚道长是咱们一家的恩人,便是你不说,娘也要好好酬谢他的,又何必这么小心?倒好像我们是知恩不报的小人了。

    嗔完桂圆,她转向衍虚,盛情相邀:不知道长可有兴趣在族内一观?

    比起白壮壮,除去一开始没有辨明情况时的针锋相对,白柔柔之后一向对衍虚表现得十分感谢。

    她这一番话正说到了桂圆心里,桂圆心潮澎湃,揪紧衣裙,等着衍虚的回复。

    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那微微垂首之人。

    衍虚缓缓抬起下颔。

    他似默然了许久,又似不假思索,平视前方,气息徐徐自齿缝间流出。

    另有要事,就先不叨扰了。

    桂圆刚要绽放出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