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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三)

    

斩(三)



    既无怒吼,也无拉扯,季雍只静静地推开门,靠着深木色的门框直勾勾看着她,以前多少还愿敷衍我,现在竟是敷衍也无了。你可真想好了?自今日起就与我划清界限了?

    相爷说什么呢,水云用尽全力抚平微皱的眉头,却连看他一眼也不敢,相爷拿着西芙楼的地契,是咱们的东家,妾如何能同相爷划清界限?

    嗯。你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他嗓音中没有一丝怒意,可却冷的让人发颤,抬头,看着我回话。

    水云深深吸进一口气,抬眼看他,嘴角扯出僵硬笑容,相爷想听什么,妾自然就说什么了。

    你倒真是,向来就会挑着我最不爱听的说,季雍也笑出来,嘴角却满是嘲讽,我想听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水云心口疼起来,想起凌晨时分子清来找她同她说的话

    他在我身上时一直唤我水云,还疯了似的吻我。我知你什么意思,为着不叫他发现我不是你,也就尽数胡乱应下了。

    他还要我叫他扶风,我只唤了他一声他就开心得跟什么一样想必你连唤他一声扶风也不愿吧?不然他也不能高兴成那样。

    你这样左右逢源是为什么,就为了权势钱财?可你为何又要推开季雍,难不成就因着陆泽殷出身王府,更高贵些、更富裕些?

    水云,他是真的爱你到骨子里了!错过这个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水云垂下眼来,却是一瞬就掩好眼底的阴影,抬眼演出无辜神色,妾确实不知,请相爷明示。

    呵呵,罢了。是我异想天开了。季雍干笑两声,转了头背对着她说:子清很好,我喜欢得紧。把我从你簪花里撤出来,移至她那儿吧。

    恭喜相爷!妾这就去办,相爷放心。

    他远去的背影终是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水云捂着空落落的心口想,现在是真了结了,他们再没以后了。

    锣鼓喧天彩缎飘扬,当头的队伍不大,一身红衣的新郎却亲自来了,骑着高头骏马在最前头。水云牵着盖着绯红盖头的梨樊从高高的门槛里跨出来,往铺红挂绿的花轿上送。

    水云正想扶她上去,却被她抓住手,水云

    还有完没完了?水云笑着将她的话堵回去,佯装气呼呼的样子说:从天黑唠叨到天亮,眼看都要上花轿了还不休!就算你不累我不累,新郎官在门口都等累了。你快上去,快上去罢!早些上去我也好省了听你絮叨的精力!

    这话逗得梨樊笑起来,原本担忧的神色也荡然无存,笑骂道:就你嘴贫!

    樊娘水云笑看着她,这些年,如果没你帮着我,教我这许多东西,我也到不了今天。樊娘,我得谢你。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弄得跟诀别似的,我以后也不是再不回西芙楼了。梨樊一愣,抬手摸摸她的头,傻姑娘。

    真当这儿是娘家了?还回来呢!都是嫁了的人了,回来这地方做甚么。水云撇了她摸上来的手,嬉笑着回她。

    絮絮半晌,水云才好不容易将梨樊送上了花轿,又跟了半条街,才目送着这小队人马越走越远,最后连锣鼓声也听不见了。

    晃荡在长街面儿上,无视早起的人们投来的异样眼神,水云慢悠悠往西芙楼走。方才那喜庆的唢呐声似是还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她想,这一幕会在她心里记很久很久。

    可是啊

    她的筹划太深,一步步走在悬崖上,说不清自己下一个要开罪的又是哪个达官贵人。她这辈子是不能有这一天了。

    她抬头向天上看。这城太大了,每天都有那么多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这一刻怎么也不能被这座城铭记。说到底这一刻对谁也不是永恒,她这辈子,也不会被这座城记得,只是她自己记得罢了。

    不知不觉走回了西芙楼里,姑娘们都出来迎她,却不见樊娘的身影,只有曼诗带着一众姑娘们朝她行礼。水云有一瞬恍惚,旋即无奈笑笑,把剩下的人都遣了去,只招手将曼诗唤进了房来。

    曼诗是个乖巧的,做事稳妥也无甚野心,樊娘交代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水云边同她交代往后逐项繁杂事物,又问了她之后安排。

    诗曼略略思索两番,恭敬道:倒没什么,大后日风王府大宴两日,水云姑娘需得带人去献些歌舞,半月后说着她又犹豫起来。水云的事她多少听梨樊说过些,加之之前见到的,也能猜个七八分,便有些不知这话该怎么开口。

    我记着樊娘提过一嘴儿,说徐文戍徐尚书有意填补我镶花的空缺,是这事儿?水云搁下茶盏看她,你既是樊娘挑的人,我自然全心信任。往后你同我说话也不必吞吞吐吐,直说便好。

    是。曼诗连忙点头应下来,是徐公子,他有意在楼里办个簪花宴,托我来问问姑娘半月后是否良辰。

    水云嗤笑一声,良辰与否有什么重要?他也不是真心要办这宴,说到底还不是疑心我,不愿小风王纳了我这祸水,要横加阻挠一番罢了。略略思索后点点头,同他说,日子是个极好的日子,我定在楼里备下盛宴,为徐公子办个盛大筵席。只是不知他还有些什么想法,若是有空档便请他来西芙楼一趟吧,届时我们也好做些准备。

    说着又转头看她,樊娘也该将西芙楼的底都交过了,你也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以后若有事就直接来找我,楼里姑娘们若递上什么重要消息,捡了重要的也得第一时间同我说。还有什么别的人来找过?

    曼诗一愣,没懂她什么意思,倒是没再有人找姑娘了。

    晓得了。水云垂一下眸,却又很快抬起来,两日后的筵席我来cao办,但你得跟着我好好学着,嗯?

    是,姑娘。

    曼诗自跟着樊娘学这些事务也一月有余,处理大小事宜也渐渐熟练起来。如今樊娘一走,手头事情就愈发多了,起身告辞就急匆匆出了门,嘴上还念叨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