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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2)

    

招魂(2)



    没有什么预兆,天气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那就是无比平常的一天。

    南方的滨海小镇,护工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那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福利院。

    当然,此时被一个女孩儿踩在脚下的男生可不这么想。

    死八婆、妓女不要的孩子,快点放开我,我可是你们院长的儿子!

    不管男孩儿怎么叫,女孩儿就全当没听到,一心一意望着不远处发灰的的海岸线。

    男孩渐渐就不骂了,改成喏喏的抽泣。因为他发现自己每多骂一句脏话,踩在自己脸上的鞋子就会多使几分劲儿。

    哼!   等看到院里急急跑出来一个人影,女孩儿小九才不情愿地把脚拿了下来。

    重获自由的男孩扑向来人的怀里大哭:哇爸爸,她欺负我!

    福利院的院长天生有些瘦弱,眉目也不正气,但人其实不坏,就是不知道怎么管教儿子,典型的溺爱型家长。不过好在他对自己的儿子是个混世小魔星这点,认识清晰。

    哎呦,宝贝儿,伤到哪儿啦?痛不痛?葛业轻轻拍掉了自己儿子脸上的脏灰,无奈地看了眼一边的女孩。

    这次你又怎么招惹小九啦?葛业心中暗自叹气:虽然打架是不对的,但自己生的好歹是个带把儿的,怎么能每次都被女孩子按在地上揍呢。还好葛远比小九要小一岁,不然真是要把男子汉的面子都丢光了。

    爸   本来嚎哭的声音弱了下来,葛远吞吞吐吐地挤不出话。

    小九好以整暇地抱着胸,等着男孩儿的下文。

    不等他开口,远处跑来四五个女孩。都是十三四岁、刚刚发育的年纪,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就算身上满满都是劣质香皂那腻人的花香味,青春还是像一阵山风,本身就带着新鲜的气味。

    葛远那臭小子抓到了吗?

    哼,抓到了让我先踹一脚!

    小九,下手不要太重了,毕竟院长就这一个宝贝儿   最后赶来的党燕在看到院长葛业后,默默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院长在呢。

    女孩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臊红了脸。她们手里拿着式样各异的脸盆,里面除了毛巾牙刷之类的,还装着洗好的衣服。

    今天下午是福利院一月一次的开放日,女孩们一早就搭伴儿去镇上浴室洗澡了。

    葛远趴在浴室后墙偷看女孩子洗澡。   小九啐了一眼泪痕未干的男孩。

    葛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敢看那些偷跑出去洗澡的女孩儿,也不管男孩儿支支吾吾地似乎是要解释,拧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就往福利院隔壁那幢三层小洋楼走看来男孩儿葛远的这顿打,是免不了;男子汉的面子,也彻底没了。

    等葛院长稍微走远一些,女孩子们又叽叽喳喳地聚到了一起。

    耶!还是小九最厉害。   党红本来想上前挽住小九的胳膊,可看到那一身灰,顿时住了手:小九你不去洗澡吗?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午饭时间,洗快点肯定来的及的。

    是啊,彬家下午才来,时间肯定够。

    彬家?什么彬家?

    党燕看出了什么不对,她摆摆手,示意大家先不要说话。

    昨天副院长没跟你说吗?我看你被叫进办公室了,以为你已经提前知道了呢。

    昨天?办公室?小九歪头回想了下昨天和副院长的对话。

    「

    转院?

    是啊。党咳咳。小九你下个月就满14了,按理是该从儿童福利院转到社会福利院了。

    」

    小九无所谓地耸耸肩:昨天副院长和我说转院的事情呢。

    所有福利院的女孩儿都姓党,包工头叫党燕。其实按福利院排的名字,小九本来应该叫党翠。

    不过党翠在8岁的时候不知道怎地跑上了广播台,举着个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大喇叭,非常严肃地对全院说:我以后九月份生日,我叫小九,不叫党翠。

    被彬家收养的那年,包工头13岁。很不巧,小九,也就是后来的彬灵,14了。

    不是吧,刚好彬家要来我们福利院收养义女呢,而且说了只要大龄的女孩。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知道,每个月所谓的开放日其实就是领养日。社会上一些家境殷实又想要孩子的家庭会在那天到福利院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孩子。

    一般的家庭都喜欢收养小一点的孩子,喜欢3、4岁男孩儿的最多。像彬家这样指明要找12岁以上女孩儿收养的,几乎没有。

    虽然怪是怪了点,但管他九九八十一,像彬家这么出名的富商总不能让我们下地去干农活吧?!有好东西吃,有漂亮衣服穿,还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真是不要跟做梦一样啊!

    看着姐妹们纷纷或点头或附和,党红越说越激动,隐隐生出种美好明天尽在掌握的澎湃。

    所以小九,机会难得,你别听副院长的,她肯定是故意不让彬家见你的!

    啊这小九突然有些同情起副院长来。毕竟事关福利院的名声,以前能被领养的女孩儿要么温柔娴静,要么活泼可爱她呢?斗战胜佛?确实不太适合见人,何况她也不想被领养。总归是寄人篱下,能有什么开心的?

    她看了眼自己摔破的膝盖,露出的几道刮痕上渗着细小的血珠,本来就旧的牛仔裤上擦出一个大洞。

    呲

    刹车声在女孩儿们身后响起。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福利院门口彬家提早到了。

    最终,小九还是站到了一堆女孩儿中间,回答彬家的问题。

    尽管副院长找了一堆理由,但刚刚第一个从车里下来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貌似对她很感兴趣。

    嗯,过分感兴趣了。

    以前这边的港口常常会有远洋的货船靠岸,小九是被码头的伙夫捡到的,她被送来之前听说刚有一艘泰国来的货船在码头卸了货。

    党燕非常乖,成绩也一直很好。很体恤人,喜欢去敬老院帮忙。

    党红活泼,会说话,学东西也快。

    等副院长简短介绍完,一身黑色劲装的彬羽站在一群女孩对面,开始问问题。

    擅长什么?

    唔我会跳舞,之前还上台表演了。   我会缝衣服,还会刺绣。   我唱歌好听。   我会写书法。   我门门考试都第一。

    打架。

    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当老师。   开个裁缝店。   我以后要做大歌星!   我想进文工团。   发明家,为国家做贡献!

    当老大。

    连着听到两个惊世骇俗的回答,彬羽心情大好:就她了!

    不仅仅是副院长,所有人都很诧异,包括小九自己。她抬头看着彬羽,有些愣憧,一个蛤?硬是给憋在了喉咙里。

    明天开始你就叫彬灵吧。这名字肯定适合你,太合适了!哈哈哈哈。   彬羽俯身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

    那个跟在彬羽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还得选一个。之前出任务出事的是两个人。

    彬羽低头看着半弯着腰的男人,笑里藏着刀。

    男人自觉后退一步。

    最后一个问题。有谁不怕死?   彬羽回身,笑着扫视了一圈跃跃欲试的女孩儿。

    女孩间彼此疑惑地互相对视了几眼,有一两个求救似地偷瞟彬羽身后的副院长,没人再说话。气氛僵硬。沉默中,有几个胆子小的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本来期待被选的众人纷纷改变了想法:这彬家实在太古怪了,还是不被选上的好。不知不觉地,所有人都默默退后了小半步的距离。

    党燕咬咬牙,没有动。

    男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表情。

    本来还想着能直接收工的彬羽,这是刚刚那个想当老师的孩子?

    彬羽等着她开口。但还没等她说话,

    那个彬小姐,我们福利院还是希望可以确保孩子们的安全。您刚刚问的那些问题   副院长有些慌张地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的鞋跟微微带着颤。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副院长,吓到你了?我问的其实都是些心理测验题,现在国外最流行的,可以根据回答来判断她们的性格。

    虽然一身黑衣,但彬羽的笑实在是太过人畜无害。副院长讪笑着拿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理学测验,对的,我听过的。

    那就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彬羽冲党燕招招手。

    很快,一直被彬灵叫做包工头的党燕也有了新名字彬雁。

    确定了要选的人,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的男人开始做起背景记录。

    副院长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说道:你们第一个选的女孩,不行的,不太合适。而且她的转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过会儿就有人来领她去社会福利院。

    噢?彬羽冲着自以为不动声色,身体却是拦在小九面前的女人扬了扬眉毛有趣。

    彬灵,你想去社会福利院吗?彬羽蹲下身来,露出的笑容无比纯良:社会福利院有什么我是不知道,你跟我走呢,估计也当不了老大,不过你一定会比别人去得更远,看得更多。海的那边有什么,天地又有多广阔,你不好奇吗?世界上好多地方都有跟我们长得一样的人呢,新加坡啊,马来西亚啊,还有,泰国。

    小九的眼睛亮了一瞬,又熄。她低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彬羽身边。

    那后来呢?副院长就这样妥协了?小九和党燕又是怎么进的彬家?如何受得训?什么时候开始追着鬼怪跑的?

    这些遥远的回忆还是没有压住彬灵脑子里另一个念头郑楷之仇,不共戴天!

    哼!彬灵收拾好挎包,随手关掉了显示器的电源。

    正好一小时。

    付完网费,她准备上楼煮包泡面。

    用电热水棒烧上水,女孩儿在自己的小床上摊成了个大字。床太小,有一边的手脚漫出了床沿。

    笃笃笃

    没人

    笃笃笃

    找谁!?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三下又三下,把清净扰了个干净。

    彬灵无可奈何地起身。

    开锁,开门。

    门外站着脸色惨白的俞瑜:我知道罗刹在哪。自己在初中虽然不是班花,好歹也有个恶霸的称号啊,知名度她自认还可以,不至于让老同学记不得。同学之间,好久不见,只有一句我知道罗刹在哪?

    不过也可能是她女大十八变,恶霸变天仙,俞四眼认不出来也正常,毕竟是四眼嘛。

    彬灵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傍晚的风吹动树梢,也吹落楼顶缓慢下渗的水滴。水滴穿过女生薄薄的T恤。沿着脊柱,攀上一股冷意不对,这不是俞瑜:湿润却无汗的皮肤闷着青紫色。眉心一个血洞。脑浆凝固住了大部分弹道,往后可以看见对面的筒子楼,黄黄白白,隐隐绰绰。

    静,异常的静。

    她早该发现的。自从楼下的网吧上礼拜开张,她的房间就总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喧闹声。玩游戏的叫骂;卖冷饮的吆喝;还有男男女女在网吧门koujiao换BP机号码的荷尔蒙都消失了。

    警报声响起。

    血腥味像乍然溃堤的洪水,充斥周围。

    彬灵的手按上后腰,指尖匕首的凉意和脊背传来的凉意蔓延成一片眼前的,分明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