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阋墙03

    

阋墙03



    程参再见到她,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程家在临市的山中有一处避暑别墅。时维苦夏,他从闷热的室外进来,也不免微微出汗,他拿出怀中叠帕,一边擦汗一边上楼。于是正碰上她从房间里出来。空气中有金色的浮尘,她一身吊带长裙,修长的胳膊抬起来,用木簪子绞起来头发。

    看见他,她一时停住动作,咬着唇错开目光。头发束得不紧,松松地坠着,在她耳侧落下烟云似的两缕。

    程参隐约听说她和程商已经交往了,他盯着她清凉的装扮,脖颈细长,青色的血管像覆雪下幽秘的溪流。他不自觉眉心蹙起,在外人看来,是个不悦的表情。

    她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发侧,要借胳膊挡一挡他金丝镜片后锐利的眼神,可是胳膊也是赤裸的,被他注视的皮肤泛起细小的麻意。她想了想,怯怯地眨了一下眼睛,对他微微点头:程先生。

    她的目光像一只鸟雀,短暂的停驻后就倏然拍着翅飞走了,只在看的人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程参嗯了一声,视作打了招呼。

    门忽然开了,程商咦了一声:哥,来休假啊?

    程参点点头。

    行,那我们出去玩了,拜!

    程商随性地抬手环住她,肩上有经过半个夏天而成的晒痕,小麦色的肌肤无所顾忌地和她贴在一起,笑嘻嘻地拖着人下楼。

    程参听见他们仿佛两个学生在课上偷偷挤在一起说话般压低的声音。

    怎么怪怪的,喂,我哥恐吓你了?

    没有啦,他还跟我打招呼了。

    你什么表情,你不会还喜欢他吧!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许看不许看!

    她没有回答。

    程参心中忽然一动。

    余光中,她已经被高挑的男生孩子气地用力抱起,几乎是坐在他的臂弯里。程商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她笑着去揪他的头发,反被他恶作剧似的颠了颠,落下清脆的咯咯的笑声。

    青春欢畅的少男少女逐渐远去的身影被他合在门外。程参坐在椅子上,银色钢笔上雕刻着红白蔷薇的花纹,八角底的边缘点着桌面。过了一会儿,他点上一根香烟,百叶窗因此有理由被打开,山峦承着骄阳,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庭前的泳池与更远的车道,全没有人。也不知程商将她带到哪里去了。

    程参想到他们也许像林中的两只小动物一样,四处钻来钻去,亲昵地在某个灼热日光之外的角落交换气息,有个念头便克制不住地在他脑中盘旋。

    那个时候,她究竟是什么表情呢?

    程参盯着她的脸太久了,久到她不自在地放下咖啡杯,问:程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程参回过神来,淡淡道:没有。理直气壮得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她想,还是要怪程商,非要她陪他来这儿玩,又因为一个电话匆匆被叫走,偌大的别墅,忽然只剩下她和程参,于是变成她就和程参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她还是回房间宅着好了,于是礼貌地道别:程先生慢用。

    程参忽然开口:不合胃口?

    她连忙摇头:没有。很好吃。

    那便是我影响了许小姐的食欲了。

    这话有点阴阳的嫌疑,她警惕地顿住。

    别误会,程参坐得靠她近些,刻意放低了声音。他这样的人,冷起来高不可攀,想与人为善时也有一种亲和不失矜傲的魅力,我是真心实意想向你道歉,之前,是我无礼。

    他不露声色地将一只手扶在她椅背上,她在他笼罩的阴影下,褪去拘谨,露出一个脾气软和的笑: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天真。还是故作天真。他这样评估着,心灵在两种之间摇摆,用研究一个谜题般的专注剖析的眼神缓慢地在她脸上逡巡。

    他温和的样子给了她胆气似的。

    程先生,虽然我们相亲过,可是那时候你不喜欢我,对不对?我可以理解你会有误会,但是你动用你金贵的程老板的脑袋想想,没道理我不能和程商自由恋爱吧。她气呼呼地,叽叽喳喳地指责他,因为声音好听,他难得没有不悦,很给面子地点点,附和说:你说得对。

    而且,你说的话真的好伤人。她睨他一眼,眼中闪烁着说不明的情愫。

    东风拂过摇曳的怀疑的弱草,他轻慢地微笑,指尖摩挲了下,觉得她应当将头发放下来,这样他环住她时才好玩弄发丝。

    让你难过了吗,很抱歉。他循循善诱,为什么难过?

    她羞赧而心虚地抿起唇。女孩子被那样说,难过是很正常的,她紧张什么。可是她惊觉他们的距离已经大大逾越礼貌的界线,盛夏的暑气,仿佛穿堂而来,只为让她光洁的鼻尖上凝出细密的汗珠。

    太可怜了。

    程参带着解出答案后满意的神情,松弛悠闲地退开。

    她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本应点到为止,忽然不想轻易放过她了。

    其实,我上次是因为听说过许小姐你从前对我有些好感,只是忽然那么快就抱歉,我才一时口不择言。

    他这样说,好像在控诉她是个负心女似的。明明,是他直白得近乎残酷地拒绝了,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道理,程参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毫无负疚感。若不是她的爱慕如此浅薄,程商怎么会轻易动摇她。

    程家兄弟相差七岁,气质迥异,各具风采,是一对不怎么相似的兄弟,关系似乎也融洽,可是程参清楚,他们有着同样冷傲而好胜的性格底色。程商因为年纪小些,想要压制对方的欲望更加强烈,他迫切地想要在什么地方胜过他,又常常虚伪地对外表现出与兄长截然不同的兴趣所在。

    程参极其认真地审视着她,思索着,为什么偏偏是她呢。程参仿佛又找到一个新的谜题,他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鲫,为什么程商挑中了她来窃走。

    程商喜欢她,他看得出来,那么他一定知道她会吸引到自己。可是他却放心地把她和他放在一幢房子里,简直像一种隐秘的炫耀。他这样自信,自以为已经全然把她的心偷走了,自己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

    程参微妙地被挑衅到了。

    怎样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呢。

    他才滋生出恶劣的念头,少女适时地表露出纠结,她睫羽颤抖,别开眼不看他,脖颈缓慢地扭动。

    别急着否定。程参耐心地说,我只是有点遗憾,当时没有听你好好说出口。

    她仿佛被这话打动了,她敏感地停在界线的边缘,踌躇着是否逃离。可是他温柔的姿态,使她回忆起图书馆外天很蓝很高,他坐在临窗的月白色帘边,递来一张题纸,她怦然心动,于是收藏这画面好多年。

    那么,就算是已经和他的弟弟交往,在他的蛊惑之下将曾经酸涩甜蜜的心事倾吐出来,也是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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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拱火成功吧算是,虽然主要靠一些哥哥的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