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分别前的性爱格外剧烈缠绵,一直遮掩住秘密的窗纱被哗啦一声扯开。 纪霭被抵在落地窗上后入着,一下接着一下,玻璃上的白雾聚集起又很快消散。 白皙浑圆的两颗奶桃被压得变形,红晕也是,被压成薄薄一片,像极了这段时间总不会出现的落日晚霞。 甜腻从她身体美丽的缝隙流出,顺着大腿内侧滑到膝盖弯弯,再到无助踮起的脚趾。 黎彦发出的喘气声,好似野兽被荆棘丛里的捕兽夹钳住了腿。 哼哧着忍痛挣脱了那尖齿金属,却疼得弯不下腰去舔弄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这次的伤口仿佛比上次还要深,都要瞧见白花花的骨头了。 他把头埋在纪霭颈间,求她回过头再亲亲他。 纪霭的眼泪像不要钱的珍珠,欢愉的,悲伤的都混合在一块,分不清那颗水珠子里含着什么情绪。 接吻,爱抚,请允许行星再脱轨一次,让他们再自私任性一次。 这次之后,他是某人的丈夫,某人的爸爸,她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mama。 那些只属于黎彦与纪霭的时光,要埋葬在这套公寓里。 再没有阿彦和霭霭。 纪霭从浴室出来,见黎彦不在卧室。 她穿上来时的衣服,走出客厅,黎彦正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静放着红绒盒。 盒子打开了,她很熟悉的那枚素金戒指,躺在黑绒中闪着细光。 黎彦朝她伸出手:过来。 也是挺滑稽的画面,男人还没冲凉,只搭了条浴巾在腰间,半裸的身子配上认真的表情,让纪霭又是鼻头一酸。 她又怎么会不懂黎彦的挣扎呢? 她的男孩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一听见别人喊她卖鱼妹,就抡起椅子要与人拼命的小刺头了 。 十年前的两人还太年轻,自认为得不顾一切艰难险阻都要拥抱在一起,那才是成年人的爱情。 他们着急着长大,殊不知低头一看,两人被扎得浑身是伤,血流不止。 而谁又能说,现在的后退,放手,成全,就不是爱了呢? 她忍着泪走到他身前,伸出左手搭在他掌心中。 黎彦拿起戒指,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指节与指根许久,才将戒指为她戴上。 他没松开她的手,视线落在那圈戒指上,声音嘶哑。 公寓的密码,我会换了。 好。 过完年后,我家会搬去另一个区住,美姿最近在看新房子。 好。 耀仔也会转学,很快,杉杉应该会不记得他了。 好。 不要哭,你一哭,我又要动摇了。 纪霭抿着嘴,硬憋得脑门子发酸,应了声嗯。 黎彦还是没抬头。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晃荡,继续交代:微信删了吧,但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情着急需要我帮忙,打电话到公司找我就行。 好 他嘴唇微颤,最后又问了一次: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纪霭狠咬住嘴唇,拼尽全力,压下那些快涌到喉咙口的话语。 她摇了摇头。 没了,冰箱里有我今早做的圣诞蛋糕,你吃一点,意思意思吧。 黎彦顿时就明白了,纪霭依然有秘密,不愿同他讲。 即便他们未来没机会再见面了,她也不愿意同他讲。 黎彦松开了她的手指,头垂得更低了。 啪嗒,眼泪就这么落到大腿上的浴巾里。 你走吧。 尾音已经颤得脱离了轨道。 纪霭转身,快步走到衣帽架,取下自己的东西。 她没有时间能一件件穿上,只能胡乱揽着一堆累赘的东西,慌忙套上短靴,拉开门逃出公寓。 砰! 门关上之后,泛滥成灾的情绪终于不需强忍。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酒吧里嚎啕大哭的自己,黎彦哭得像个大傻子。 只是这次他身边没有交心老友,没有能麻醉自己的酒精。 晚上他还需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与妻子儿子去吃圣诞大餐,等儿子睡后,把圣诞礼物放到他床头。 纪霭逃进楼梯间,往下跑了几层,没听见追来的声音,才倚着楼梯缓缓坐下。 努力强装的镇定在看见黎彦落泪时早已稀碎,再不跑,就又要被拉扯进那见不到底的漩涡中。 一旦再次陷入漩涡,只能转啊转,沉啊沉。 而这次再没有人能脱离得开。 就像十年前在医院里那样,一颗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纪霭在黑暗里安静地哭了许久,声音小得,连楼道的感应灯都亮不起来。 包里的手机突然连续震了好几下,她抹了泪打开包,是来自淘宝亲情账号的多条信息。 是邵滨海的淘宝号发来的,连发了几款滚筒干衣机和洗烘一体机的链接。 「我量了阳台的尺寸,最后选了这几款评价都比较高的,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就买那个(嘻嘻笑)」 怪不得前两天见邵滨海拿着拉尺在阳台量尺寸。 纪霭回他:「怎么突然想买干衣机?」 邵滨海说:「家里那个烘干机你用起来太辛苦,这个就当圣诞礼物啦。」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傻 纪霭抽泣着自言自语,选了个价格居中的洗烘一体,发回给邵滨海。 「就这个吧(亲亲)」 她哆嗦着手擦干余泪,把大衣穿好,背好包,最后整理好皱巴巴的裤腿。 走回烘焙教室拿了另一份树桩蛋糕,她对老师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家里有事,剩下的课时就不上了。 走往地铁站的时候经过那家花店,她想起黎彦买的花束。 白玫瑰是纯洁天真的爱,黄郁金香是没有希望的恋情。 她吸了吸鼻子,走进店里,问:请问有紫色风信子吗? 下午四点半。 等幼儿园开门时,mama们又见到盛装出席的田美姿,提着崭新的kelly包,斑鸠灰,鳄鱼皮,脸上洋溢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纪霭没参与她们讨论今晚平安夜去哪里吃饭的话题,门开后就进去接走了邵杉杉,笑着与几位mama道别,牵上小孩的手往家走。 早上mama去上课,给你做了个圣诞蛋糕,上面全、部、都是巧克力! 哇噻!世界上最好的mama万岁! 晚上七点半。 黎彦到酒店餐厅时,田美姿和黎耀也刚到,正在餐厅门口与前台核对预订信息。 小男孩今天穿得像颗圣诞树,红红绿绿的好喜庆,大老远已经瞧见爹地,张开双臂朝他跑来。 黎彦站在原地等他跑来,一把把他捞进怀里并高高抱起。 小孩小狗鼻子嗅嗅,睁圆了眼睛问:爹地,你偷吃了什么呀! 巧克力啊,黎彦从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笑问,你要吗? 耶!要啊! 小孩伸手去接,黎彦突然举高了巧克力,低声说:那你不能和妈咪说哦。 黎耀认真做了个嘴巴拉链的手势:ok啊,耀仔不讲 晚上九点半。 邵滨海轻轻阖上防盗门,纪霭已经来到他面前接过他的公文包。 他举着手上的礼物袋,轻声问:杉杉睡了? 对,明天又不是假日,还要上学的嘛。 那我把礼物放到床头? 行呀,明早他就能看到啦。 邵滨海蹑手蹑脚进了主卧,趴在床围上看了一会脸蛋圆滚滚的小孩,嘴边挂着笑。 把礼物放到床头柜上,他走出卧室,纪霭已经为他盛好汤。 他今晚与客户在外面吃了饭,只让老婆给他留口老火靓汤就行。 鸡汤上浮着薄薄几滴油,热气香气氤氲,鸡腿炖得软烂,筷子一夹便脱了骨头,滑嫩鸡腿rou连着皮掉进汤碗里,震荡着碗里的枸杞。 邵滨海嚼着鸡rou,看看桌上花瓶插着的紫风信子,再看看陪他坐在餐桌旁、手捻针线的妻子。 在缝什么?邵滨海问。 原来大衣口袋的边边破了个小洞,之前说丢了的戒指,滑进大衣里层去了。 纪霭在线尾打了结,放下衣服,伸出左手给丈夫看,你看,找回来啦。 抱歉啊,阿海。 让我再对你讲一次大话。 餐桌上光线明亮,映得那颗砂砾大小的碎钻儿也熠熠生辉。 邵滨海握住她的手,笑得好灿烂。 那就好。老婆,圣诞快乐。 纪霭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笑。 圣诞快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