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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凤开新宴

    

第六章 凤开新宴



    太子妃周氏携太子侧妃李氏及太子良娣崔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泰,福泽万年。太子妃在椒房殿的正殿盈盈下拜,而斯年和崔良娣已经跪拜在地上,额头及地。在宫中行事,须得貌恭心敬。

    好孩子们,都起来吧。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让你们来陪我说话解闷,不必如此礼貌周全。萧皇后坐在上首一脸慈爱地说到。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已经是迟暮美人,但是岁月仍然待她格外优容,有天恩荣宠,她丝毫不见老态。

    皇后让她们不必拘礼,但是她们不可以不礼数周全。见礼应是之后又与在座陪侍的诸位娘娘行了礼,才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当今天子厚爱皇后,并未填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殿里伴驾的妃嫔又都是位显尊荣或有宠爱之人,自然数目不多。但是一一行礼拜见过去,李斯年认为,真是对她这个行走在皇宫大内半日的人的磋磨锻炼。但是她打量着太子妃和崔良娣都挺高兴。崔良娣见着自家的崔昭仪娘娘自然高兴,不过观太子妃神色,自有在过往议论纷纷的六宫面前扬眉吐气之感。

    跪坐榻上的时候,斯年差点舒适地叹出声来。怪不得各位娘娘养尊处优还身量纤纤,这行礼着实比靠着靠枕看书累人多了。她的座位在稍下的位置,皇后娘娘虽然是想看看刚刚嫁入东宫的她,但是今日太子妃有孕的喜悦显然盖过了东宫纳侧妃之事太子妃正被皇后娘娘拉着手轻言细语的嘱咐,各位娘娘们也不时凑趣,斯年也正乐得逍遥。

    斯年心知自己被夸赞的聪颖在皇后娘娘面前跟本不够看那可是在王乱之中稳居高阁之上,血染发丝而面不改色的人物。正在她打定决心好好品味面前这碟桂花糖蒸新栗份糕的时候,听到了皇后娘娘唤她:李侧妃。

    儿臣在,她立马起身,切换母亲辈喜欢的小甜心状态,乖顺又快步地走到皇后娘娘身前,低垂着眼帘。

    皇后娘娘轻和地牵起斯年的右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侧脸,朝下座陪侍的娘娘们笑着说:   先前指给昭明的时候,看画像我就说不错,现在真人一来,把我们宫里这些没颜色的都比下去喽!她启唇轻笑,温和大方,毫无自谦之容色暗淡之态。

    臣女荧烛末光,怎敢与日月争辉。李斯年不敢冒领此言,眼睛垂得越发低了。各宫娘娘们各自笑过了也就是。

    好孩子,你和昭明命里有缘,如今太子妃有孕,你更要好好服侍太子。皇后娘娘的话几乎说得直白,太子妃听得也面有赤色。皇后娘娘是天下人的母亲,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养的儿子的大事小事。侧妃入东宫不侍寝之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太子牵念太子妃,不肯伤她的心;往大了说,是太子妃嫉妒,太子纳侧妃之时都要去看她。

    说到这个太子妃,皇后娘娘在心里很是叹了一口气,恨不得自己没办那场赏花宴。当年她在门阀贵女的环绕中,看着那时还是三皇子的刘疆和周婉仪携袂而来,不知道念了多少句佛经才压住胸中的气。自己养的儿子自小省心,偏偏为了春风一面硬生生在青砖上跪了一宿。

    若是他的造化只是皇子也就罢了,他如今是太子,东宫侧妃和良娣都是士族贵女。周太子妃只凭宠爱便提携家族一门个个高升已经让人眼红,更不用说她家里如今巴望着哪一日出个承恩公。如此做派,赶上士族和寒族呛声的如今,不知道要给东宫找来多少非议。

    太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易,当太子更是当得太累。前朝的巡盐案闹了小半年,最后竟然有人交代收受的贿银直入了太子詹事府,太子光是撇清关系就费了好大力气,还不知道圣上相信了没有。周婉仪从小被爱浸得太满,嫁人之后又没有尝过失意的滋味,不理解皇族和门阀中倾轧的痛苦。李氏看着倒是个好孩子,她身在那个家庭,又养在望都水乡,既能够体贴太子,又流着陇西李氏的血液。

    看着眼前鲜妍带着些稚气的脸蛋,萧皇后很是满意。她清楚自己的儿子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是不知道李氏是否有福气长伴她的身边。他们家的女人以美丽和高贵而闻名,代代都有人消磨在这深宫。嘉仪太夫人积德积善,少时坎坷,然而中年扶保圣上,老年安享尊荣,如今没有太后,太夫人便是后宫里最高的长辈;先宜贵妃李漪是个真让皇后佩服的女人,可是她没有福气,骄傲美丽如彼,到底留不下命来。

    诺。李斯年回应到,终于抬起了眼帘。她眼睛里的东西让皇后一晃神,萧皇后感到心里有些发紧。她仿佛回到初见李漪之时,名冠京华的女人打马而来,艳红色的身影就像飞进了圣上的心里;如果不是李漪棋差一招,不知谁是当今椒房殿的主人。

    侄女像姑,果然不错,李漪和李斯年的眼里都有风,而皇宫,是困不住风的。想起故人,就像想起自己风华正茂的样子;面前鲜嫩的容颜,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的老去。皇后决定暂时阻隔这个家族中两个从未见过的血缘至亲相见:嘉仪太夫人前两日病了,皇上和本宫都很挂念。本来应该让你去瞧瞧的,但是今日已经晚了,太夫人大安之后本宫宣你来宫里听听戏吧。

    儿臣谨遵凤命。嘉仪太夫人福泽深厚,定会不日安泰。李斯年提起的心重重落下了,看起来今日是见不着了。

    东宫

    三个主子出去,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回了东宫。皇上皇后和各宫说得上话的娘娘都赏了东西,给太子妃的居多,但是给斯年和崔良娣的也不少。斯年出宫坐在车架上靠着小几休息了一会,用了几块小点心,回了梧桐阁倒是神采奕奕的。

    把太夫人赏的东西捡出来我瞧瞧。她穿了家常的衣服抱着手炉斜靠在榻上,红提给她慢慢捶着腿。荔枝把太夫人额外赐的东西和单子都清了出来,半跪着把礼单摊给李斯年看。

    她看着丫鬟们都恹恹的样子就笑了:要紧的东西装在匣子里给我,不要紧的都收到库房里去。你们也都下去松快松快,陪着我紧了半日了。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说罢便自己盖好了毯子。

    窗外偶尔传来风吹竹叶的声音,窸窸簌簌地,斯年感到很安逸。垂眼看礼单上写着:玻璃炕屏一张、苏绣屏风两扇、西洋珐琅镜两对、赤金红宝石头面一套、赤金点翠头面一套,便没有再看下去。看起来都是些家常用的东西,摆在外面好看罢了。她不认为姑奶奶真正想送的是这些。

    当年和空智大师下棋输了赖棋痴缠的时候,斯年便听说了她姑奶奶的故事。会悔棋的人一定不是无趣的人。她在匣子翻翻找找,果不其然找到一张夹在画册开头的纸条,上面写着:善待太子,珍重自身。飞白飘逸,灵动潇洒,全然不像暮年人的笔迹。她有些被触动,思及自身处境,很是感慨。

    翻开画册,直入眼帘的是欲语还羞的交颈rou体,蓬壶娇乳,斜鬓松法,男子阳具,女子绷直的脚尖,比她出嫁时看的避火图可直白多了。斯年的脸刷一下红了,她到底还是理论和实践经验都不太丰富,只有胆量超出寻常女子的处子。翻一页写着蝶式,旁边还题着诗: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再翻一页又写着坐莲式,女子脸上愉悦的神色丝毫毕现。斯年忙丢开了去,觉得这书页烫手,这便是善待太子的一种么?她的姑奶奶,真不是寻常人。

    抱着毯子想了想,李斯年还是将画册放在了床下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