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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08 教坊女奉旨入宫廷 尊世子惆怅辞风露

    

「一」 08 教坊女奉旨入宫廷 尊世子惆怅辞风露



    惘山别院之后,坏事接踵而至,齐循无暇自顾,更别谈打听季瑶下落。

    兰绮、明竹等几个太子近侍被抓去刑部审问,至今还没见到,齐循便以为季瑶也与他们在一处。如今差人打听,才知季瑶听闻风声不对早已跑回撷叶坊,依旧按部就班做她的生意。季瑶用数个月为他织了一场驿路风尘儿女情长的梦,叫他以为二人的相逢是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齐循虽不指望她生死相随,此时也难以掩饰心底的失落。

    原本只是失落,唐燕仪的话却如一柄短刀扎进血rou,使得微妙恶意从脊骨腾升而起,扭曲了齐循的表情。

    宫变令他从飘飘欲仙的极乐坠入地狱,声名狼藉,坐以待毙。现在他知道,将他送入极乐和送入地狱的或许是同一个人。

    季瑶。季瑶。齐循默念着这个名字。

    孟子有言,养心莫善于寡欲。

    本朝并不纵容官员狎妓。见不得光的乐妓和恩客每次相见都要百般周旋,天壤之别的身份是二人私情最大的阻碍。如今想来,他对季瑶的了解竟那般有限。

    齐循于男女之事上极有分寸,唯独到了季瑶那,恨不能长眠于她石榴裙下。他素性心软,总忍不住为人开脱。于是心想唐燕仪纵然说的是真的,其中一定有隐情。毕竟他尚记得她的声音。气味。腰肢。抚琴时的淡静。高潮时泛红的眼尾。与他撒娇的烂漫天真。

    如果一颦一笑皆是处心积虑,他在她眼里该是何等荒唐可笑。

    齐循的额前渗出细细的凉汗。纵是心神不定,他依然抽出帕子,递给泣不成声的太子妃。

    燕仪,别哭,我会竭尽所能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届时还你阿兄清白。太子说完这话,收敛他一贯的优柔,沉默地摩挲她的发尾,那手掌如她兄长一般骨节分明、坚实有力。

    唐燕仪不由羞赧,甩开他的手,勉强恶狠狠地说:你说的这些我尚未完全相信,但总有一日会找到真相,到时你们就等着瞧吧。

    再温吞的泥人被害得失去骨rou至亲,都应当恨的。被她那股灼灼沸腾的恨意影响,他收臂时攥紧手心,让疼痛缓解心中的激荡。

    太子妃连遭打击,精神早已不济,冷宫虽窘迫,到底有了安寝之地,她很快陷入酣睡。

    到了夜半,齐循也昏昏睡去,梦中极不安稳,一味咬唇忍耐,将唇咬出丝丝血痕。

    因皇后的自裁,先皇之死成了悬案。倘失去江氏一脉庇佑,太子的下场很可能如末代君主,被封个什么什么王,圈禁一年半载,再拿毒酒叫他一死了之。现虽苟活,太皇太后业已年迈,一旦驾鹤,垂帘之权免不了落到萧贵妃手中,外头又有萧嵩等人把持朝政,等到幼主羽翼渐丰,齐循不仅一点东山再起的指望也无,还有性命之虞。

    是故这三天,顾东华、沈渊等一众寝食难安,为确保朝中势力不向萧家偏移,奔波劳碌,暗中游说。以他们为代表的太子幕僚,或是因太子的身份和江家的显赫投入麾下,或是心甘情愿与齐循本人交好说来也奇,从王侯公卿到市井小民,太子总能与不同的人相交甚欢。或许是他虽然于政务上散漫,其天资玉质文采风流素有美名,存了些可取之处。

    远处的角楼响起了晨钟,王朝犹如一个庞大的运转机器,一位皇子的退场无法阻碍齿轮运转的步伐。

    齐循走到殿内暗角,弯腰去拾那柄被太子妃遗落的短刀,另拿一条软巾细细擦拭。

    季瑶一方,她草草交代完折桂等人,便随魏子纾入宫。

    踏过紫宸门,偏僻得断绝人气,疯长的草木萋萋然,将白日晨光遮蔽严实。

    冷宫的冷是白骨堆砌的阴凉。

    领路的宫人存了与世子攀附的心情,一路滔滔不绝。

    听他讲,汉阳贼寇铁骑冲破上京城门,前朝哀帝被俘,太子阜离不堪受辱,正是以一束白绫在附近自尽;后来高宗诛贼,擎旗自立,征伐天下。武德元年,宫里死了一批人,殡仪处摆不下的尸体,也皆在曳泉宫内停灵。

    他从宫廷野史讲到怪力乱神,季瑶恨不得堵上耳洞。因畏惧鬼神之说,躲在魏子纾斜长的影子里前行。后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周身氛围冷下去。

    宫人见他脸色不愉,呵呵讪笑两声,自觉闭了嘴,又忍不住拿余光去晲后面的神秘女子。

    季瑶依旧一身素衣,披上玄色帷帽,腰别一杆短笛。

    宫人观她领口处的织锦纹,认出乃是教坊司服制。

    昔者唐、宋、梁、启之既宅京也,于其京师及其附城设教坊司,募召女子千余户入乐籍。乐籍既棋布于京师,其中必有资质端丽、桀黠辨慧者出焉。目挑心招,捭阖以为术焉,则可以钳塞天下之游士。

    这是前朝文人对教坊司的描述,可见欢场的权色交易并不稀罕。到了本朝,高宗厌恶教坊助长官场靡靡之风加速了前朝败亡,有心将此地正本清源,除了三令五申限制官员出入外,一番机构改革更是下苦心。

    如今的教坊司附属于礼乐机枢,管理天下乐籍人士,下设三斋六坊。三斋分司音律、舞乐、杂戏;六坊中两座置于帝京,一曰撷叶,二曰飞花;其余分设在陪都冀州、戍都西宁、江南扬州、蜀地渝州。同时在性质上亦不再属官办,从前只有官员能出入的声色场所成为今朝与民同乐的文艺会馆,可谓脱胎换骨。

    一时间,宝炬通宵彻,鸾笙协气和,臣民涵圣泽,齐唱太平歌。

    而真实情形究竟如何,也不足为人道了。

    魏大人。季瑶缀在魏子纾身后,忽然扯住他衣袖,轻声唤。

    魏子纾顿身,不解其意。

    她一双手白净柔弱,还好魏子纾从未看过这双手干过的勾当,否则以他古怪的洁癖,难说不会拂袖而去。季瑶的手从他袖口蜻蜓点水而过,很快收起指尖置于鼻翼。

    颔首如拈花而嗅,香粉从指尖散落,她轻笑道,此香名为辞风露,余味风吹不弥,大人为公务出入乐坊,回府前记得沐浴更衣。声音低下去,仿佛自言自语,否则老侯爷只怕会动怒。

    魏子纾斧凿刀刻的颌线松动稍许,似要与她说什么。

    而曳泉宫已近在眼前,蔚然的禁军齐刷刷朝他们看来,恭敬地喊了声世子大人。他什么也说不及,只得转头向前。

    朋友们,之前断章除了点小失误,第六章末尾本有太子妃令女主露馅的情节,因为字数多了点本来想放在第七章,结果更第七章的时候忘了这回事,直接从女主doi的情节写起了,现已做更改。另外修改了章节名,咱就是说形式要整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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