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陆语

    晨读预备铃即将响起之前，哄闹杂乱的教室门口逐渐有序，像是地铁换线路的交界大厅，人们混沌同时找到自己的位置。

    你好同学，找一下陆语。

    涪城一中高二开学第一天，也是文理分班的第一天，高二七班门口就聚集了一小波本该出现在楼下文科班的男生。

    那边。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听见门口的声响，抬头瞥了眼来人手里抱的一堆零食，厌恶的往教室后排甩了下头。

    呃...门口的男生也是受人指使，闻言回头看了看倚在走廊旁的某人，再次探进七班，同学，呃...能帮忙喊一下陆语吗？

    周艺再次抬起头，瞪着来人，我说垃圾桶旁边那个哑巴就是，你听不----啊！

    话音没落，被拽住马尾辫生疼的痛感让周艺喊出声，下一秒从座位上弹起来，反手就要扇在身后人脸上，你有病啊陆语！

    拧着周艺发梢的手十指纤细，墨黑的指甲显的手有些病态的惨白，因着用力使得血管衬得有些骇人。

    你犯病是不是！班主任马上就过来了！周艺嘴上不饶人，而她刚才试图打在对方脸上的巴掌也因为陆语的躲避转而落在了手臂上。

    顺着带有指痕的小臂一路看上去，陆语染着一头紫发大波浪，白皙的小脸上画着不太符合她年纪的妆容，手腕上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偶尔的声响。

    陆语一言不发地拽着周艺的头发往过道里拖，而她自己的漂亮卷发也被人薅在手里，但陆语只微微拧了下眉头，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后空出一只手欠身捞起一旁的椅子。

    咣--！

    木头的闷哼并没有如期到来，反而是不锈钢砸在地板的跳跃声响。

    陆语盯了两眼地上那只刚刚落在自己额角，又掉在脚边的保温杯，缓慢抬起头看着周艺身边的那人。

    陆语...你...你敢...！周艺声音里发着颤看向陆语手里的板凳，却没有胆量挡在刚才帮自己出头的人身前。

    啊...！

    嘶....

    两道不同的声线同时出现，不久前本来倚靠在走廊看热闹的男生几步出现在陆语面前。

    你......周艺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男生颧骨的划伤，历程你没事儿吧！

    哈哈。历程皱着脸笑了两声，你叫什么，砸的是我又不是你。然后又对着陆语摆出吊儿郎当的脸色，她我女朋友，给个面子？

    陆语依旧一声不吭，和历程对峙几秒后，被他拉着手腕带出教室。

    身后教室里的人因着历程的那句女朋友而围在了脸颊绯红的周艺身边，没人注意门口视线死角的走廊上，永远一脸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历程，正手撑在膝盖上尽可能弯下腰满脸讨好。

    *

    听不见铃声？！还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坐下？！

    陈老师，我...椅子坏了...，说话的是个短发女生，相比于她的年纪，发育过好的胸脯把校服纽扣顶起，后背勒出些内衣痕迹。

    还没上课椅子怎么坏的？！陈菲把手上教案本扔在讲台，上前查看情况，还有申云云你座位地上水怎么回事儿！

    陈菲，三十四岁，六年前双学位硕士毕业，以涪城那年教师编笔试面试双第一考进涪城一中，任英语老师。两年后在全省特色课上获奖，三十岁成为一中最年轻的班主任。

    而申云云这一届，也是她从高一带上来的，不出意外也会带到高考。

    行了。陈菲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往教室后卫生角扫了一眼，陆语，把拖把拿过来擦一擦。

    话说完，陈菲朝教室门口点了个头，正准备走上讲台时，就听申云云再次开口。

    就是陆语给我摔坏的，她课间打人的时候弄的！申云云睨了一旁拖地的陆语，大家都看见了，陆语又欺负周艺了！

    话音刚落，教室顿时肃静，只有陆语手里的拖把偶尔撞到桌腿的声响。

    热血的高中生总是奇怪的，教导主任们大喊大叫让安静时往往并不起效，可当班里出了什么闹剧，等着作为大法官的班主任一锤定音时，寂静无声只需一瞬。

    不过这会儿的全班，除了等着看陈菲如何抉择外，也不断地瞄着门口那个刚才被陈菲招呼进来的男生。

    陈菲扫了眼陆语小臂的淤青，给这场告状下了结语，下了晨读来我办公室。

    好了，来，这是咱班的新同学，刚从国外回来，对课程都不太熟悉，大家互相帮助下，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池默。

    简短的一句说完，陈菲点了个头，并没有打算让他再多说一些，毕竟这不是幼儿园入学，还要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座位的话......话说着，陈老师就看见周艺那期待的眼神，便朝着她方向抬了手，池默坐那儿吧，挨着学习委员，也能尽快熟悉各科试题。

    池默却没有顺着她指示方向的手看过去，而是低头轻声道，陈老师，我可以坐在最后一排吗...我个子比较高，而且...

    池默抿了下唇，带着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远视，还没配眼镜...

    好，那就暂时先坐那儿吧。陈菲看着池默走向最后一排唯一的空位，又瞟了眼那空位旁张扬的紫色卷发。

    *

    开学第一天都打起精神来，不要觉得离高考早着呢，高二是你们最后一次还能站在起跑线上的机会，到了高三咱们学校就会有周考月考，在没有时间给你们整体复习了，你们......

    当陈菲站在讲台激情慷慨的说着开学第一课，试图唤起全班学习的热情时，角落里以池默为圆心却开始热闹起来了。

    欸，刚才没听清，你叫什么？

    池默。沉默的默。

    哦哦，我叫肖禾，他们都喊我痕痕。坐在池默左斜前方的男生缩着脑袋回过头，因为我网名叫痕痕。

    池默点了点头，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他是孙明明。痕痕下巴往自己同桌位置上一抬，又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你同桌叫陆语，语文的语。

    说到这儿痕痕没忍住噗嗤一笑，然后又对着池默解释道，但她语文只能考10分。

    哐当一声，暂停了陈菲的吐沫横飞。

    肖禾？!屁股上有针？坐不住？

    对，对不起老师。肖禾从桌下爬起来，没坐稳。

    陆！小！语！，肖禾咬着牙低声道。

    陆语闻言看向窗外，顺便理了一把自己的长发，仿佛刚才一脚把肖禾踹下凳子的不是她。

    等肖禾讪讪回过头，池默看向旁边，瞥见了玻璃倒影上陆语似乎在笑的脸，他有些意外,忍不住倾身，却正好和回身的陆语对视上。

    池默向自己的同桌露出了友好的微笑，然后收到了同桌瞪着眼满脸写着恐吓的回应。

    池默：......

    于是池默僵硬着保持微笑扭着脖子看向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