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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纯妃之死

    

第一百章 纯妃之死



    自养心殿回宫后,纯妃便一直心神不宁。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准的,于是她即刻着人去查探,近两日都有曾去过养心殿面圣。

    最终,除燕怀瑾和朝中各个大臣外,唯有皇后到过养心殿,统共去了两次。

    莫非是皇后同圣上说了什么?要知道,自从那次争吵后,即便两人和好,她亦再未主动前去养心殿,哪怕一次。

    联想皇后告诫她的那番话,纯妃相信,只要她再多露出几分马脚,待到了时候,仁安帝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母子灭口,韩逋亦无法幸免。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逐渐发酵,她在房中来回踱步,越往深处思索仁安帝的话,越觉得不对。

    刀尖悬在头上,仅差一寸。纯妃整个人绷直,坐立不安,愈发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

    阖宫谁人不知她俩八字不合,见了面便明里暗里的挤兑彼此。

    纯妃唤来心腹,草草书了封信,交代秘密送至韩逋手上,自己则马不停蹄冲到坤宁宫要求面见皇后。

    除去每日晨时请安,这位实乃稀客,故坤宁宫的宫女们皆被吓了一大跳,颇有几分无措。

    纯妃盛气凌人,怒气冲冲,甫一见着皇后,便迫不及待地质问:你在养心殿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皇后威仪不改,横眉冷对的模样简直和燕怀瑾如出一辙:你如何断定是我?

    咱也别拐弯抹角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卫婉鸢何时这么墨迹了。

    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婧姑姑本就不喜纯妃,闻言更是怒斥其猖狂。

    无妨,随她去。她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待殿中只剩两人,她才缓缓道,本宫的确见了圣上,也提及有关你的事,但并无半分针对你的意思,告密更是无稽之谈他本就知晓所有秘辛。

    纯妃尚存侥幸的心重重一坠:你说他......什么都知道?

    是,所有。皇后睨一眼因不堪重负而倒退几步的纯妃,他今日同你说了何事?

    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rou中,她强撑清醒地将在养心殿内的种种复述。

    原来如此。皇后眸光平静如水,轻描淡写道,与他朝夕共处这么多年,还摸不透他么?你想得没错,他的确动了杀心,无论你知或不知,终究逃不过。无需问我,莫非还需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圣上的凉薄吗?

    纯妃强颜欢笑。

    她当然明白自己如今早已逃不出去了,这天下都是他的,就算藏到天涯海角,苟且偷生又如何?一来此非她行事作风,二来韩逋和燕怀泽、燕昭情的命比她的重要得多。

    最好的法子,便是以她的命,换韩逋与一双儿女的性命。

    一败涂地的人生,该是时候结束了。

    皇后冷眼旁观纯妃几番变化的表情,倒也难得理解她此刻心境。

    互相斗了这么多年,曾经的宿敌即将迎来生命尽头,她却半点未觉欢喜,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旧时的专宠和情爱,以及那般盛大热烈的偏爱皆作得假,对纯妃如此,何况旁人?

    只见她踉跄几步,反应过来昔日种种,并非她一手掌控,反倒像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在早被看穿的戏台上演着唯她自己活在想象中的故事。

    恐怕那人连她来找皇后对峙都预料到了吧,这世间有什么是没有包揽在他棋局内的呢?

    纯妃双目猩红,仰头大笑两声,恨道:君恩,不过如是。

    我没爱过他,自然不会为此难过。该被可怜的人是你啊,皇后娘娘。她眼神无比讽刺,愈是绝望,便愈要用言语包裹自己,你和他青梅竹马、相伴多年,什么甜言蜜语,什么山盟海誓没听过?到最后,他也不过全说给我这样的人听罢了。

    皇后如同一块无欲无求的木石般,看她的目光除了悲悯,再无其他情绪。

    纯妃一凛,仿佛被她刺激到:我与韩逋至少偷来了几年相爱相守的光阴,亦做好为彼此断头的准备,你呢?他为那所谓的天下委屈你,难道就是爱你了?

    多谢你。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本宫的事情,无需你cao心。再者,你不必激怒本宫,本宫已非昔日的卫婉鸢。自作孽不可活,欺君罔上,意图谋反,随便哪条拉出来都够你诛九族的,堪堪偷来这几年的时光,知足吧。

    无所谓了。她袅袅婷婷,身着华美的衣裳,却好似空壳,我已做好为他们赴死的准备,至于族人,当初他们为父兄和整个家族的前程将我送入宫中,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眼下我也不想顾及他们了。

    皇后垂下眼睫,有一瞬间的出神,又很快道:没得选。

    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既定的结局,纯妃再无心思与其纠缠,唯在离开前逆着光停步回首,声音飘渺:皇后,我此生末尾,竟也只剩你能说这些话。

    恍惚间,又回到第一次进宫时,那满怀抗拒和忐忑的少女。

    男欢女爱,真的快乐吗?我得到了多少,你又得到了多少?

    珠光宝翠是虚假的荣宠,灰暗凄冷是死去的真心。

    纯妃,永别了。

    ......

    ......

    燕京城的天空澄澈明亮,曦光中总会瞧见细小的尘埃四处飞舞,它们不像鸟儿,没有翅膀,在阳光下胡乱地冲撞。

    襦裙是蓝色,和天比起来,就格外的幽静。胸前缀的那许多璎珞珠,走起来叮叮当当。

    纯妃想起闺阁时期,韩逋带她去城外踏青,穿过长街买糖炒栗子时,紧紧握着他的手。城外的阳光透过叶片斜斜散落,四下温暖起来,忽远忽近有些鸟鸣。眼前微微一闪,是少年脸上的光,而他的身后好像落了片黄金雨,使少女怀春的她一下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得,韩逋在宫里见到她时的眼神,震惊又绝望,仿佛万念俱灰,背都直不起来。

    她何尝不是呢。

    在这四方的牢笼中,为氏族门楣,为保住性命,做过多少害人的事,她一点也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在得知要入宫选秀消息时,未曾放下一切去私奔。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悲叹自己的无奈,悲叹命运。

    外人瞧着,后宫诸艳坐拥荣华富贵,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垂涎欲滴。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入宫后最渴望的,其实是过普通人的生活,和心爱的人一起,平平安安,白头偕老。

    魂不守舍地回到钟粹宫,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小宫女见到她就像抓到主心骨,忙上前禀道:娘娘,是上边派来的公公,来了一刻钟有余,他们带了......

    纯妃了然,吩咐道:都给我下去。

    小宫女年纪尚浅,未敢置噱,低头匆忙退下,心中却急成一团乱麻。本以为分到钟粹宫是件肥美差事,她还曾取笑分到坤宁宫的姐妹,怎料是她选错了路!

    那公公闻声寻来,规矩礼数半分不差,但看她已然是看死人的眼神:纯妃娘娘,咱家奉圣上之命前来,等候多时了。

    纯妃深吸口气,脊背挺直。

    俞姑姑瞧见端着酒盏的太监时便觉不好,眼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要主子还在,她便得继续撑着。

    且慢,既然来了,便候着吧,本宫还有事没处理完。

    这......公公犹豫三分,状似为难,圣上他

    不必用他来压我,哪怕现下他人就在钟粹宫,本宫亦不会退让半分。说罢裙摆一扬,走进屋内。

    公公没办法,只得继续候着。

    回屋后,俞姑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道: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啊!

    纯妃冷静下来后,波澜不惊,沉声道:阿俞,主仆一场,多谢你伴我这一路。

    俞姑姑睁大眼睛看着仍旧美丽的她,惊愕失色。

    她便拆开桌上来自韩逋的回信,缓缓摩挲了好一会儿后才打开,看完,眸中泪光闪现,她闭了闭眼:阿俞,你听好了,本宫床下的暗层中有一木匣,届时本宫走后,你要亲自将其交到睿儿手上,他会顺道护你出宫,你可在宫外颐养天年。

    娘娘!

    还有,倘若有谁问及我与韩逋往日的情分,你定要矢口否认,谁问都是!

    俞姑姑止不住地掉泪,点头道:奴婢晓得,甘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纯妃苦笑:不必了,就让本宫一人赴黄泉吧。阿俞,本宫想自己呆一会儿。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

    铜镜映出女子姣好的轮廓,低眉敛目间,似有泪痕闪过。

    她未曾预想到,最后一次替自己描眉梳妆,竟这般仓促简陋。

    没有焚香沐浴,没有更衣选钗,唯有她细细描眉,勾勒唇形。

    一炷香后,她换上套湛蓝的衣裙款款走出房门,对一众公公太监道:要本宫喝,可以,你需得将本宫的话原原本本说给圣上听。

    那公公是个人精,闻言忙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圣上吩咐了,娘娘想说什么尽管说,咱家定一五一十代为传达。

    她轻蔑地哼一声:本宫唯有一句要交代,你且告诉他除本宫外,莫要再死旁的人了。睿儿与悦儿从始至终也未曾知晓任何内情。

    好嘞。公公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便低着头将酒盏呈上来,往前一递,而公公笑眯眯道,娘娘,您请吧。

    触及冰冷的杯盏时,纯妃的手仍旧不由自主地一颤,盏中酒水发出醇香,随掌心摇曳,瞧不出分毫异常。

    天家富贵,共赴黄泉。

    纯妃将掺有毒药的酒一饮而尽,趁未发作前勾唇一笑。

    一场围城,所有谋求算计,疑心阴毒,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曾经目睹她宠冠六宫,甚至暗度陈仓的红梅,如今亦见证她的死亡。

    我愿来世只做寻常布衣,和心爱之人相夫教子,再不生于世家氏族,再不踏入宫门半步。

    华丽衣着,珠翠傍身,终究比不上一场旧梦。

    杯盏落地,深宫之中,不知是谁传来幽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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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   若梦周深

    非原创,源自网络,侵删

    出自唐朝崔郊的,原句为侯门而非宫门,为贴合剧情所以修改

    本章加更八百字

    除去番外,正文已经写到第一百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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