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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按理说,郑宥伦是邱家的外甥,邱嘉瑟和厉家淼的婚事该定在普兰尼克才对,正好才开的酒店,还能架个势,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邱嘉箫的事,最后定在了环星酒店。

    先前辛亚云跳槽到了普兰尼克,原先业界称四朵金花的环星酒店直接管理层就剩下索美纯和资怀玉两个,李曼今早在两年多前因为嫁给久渊峙而退出了管理层。因为宏基素来有夫妻不得同在直接管理层的规定,环星酒店作为宏基的子公司,自然也要遵守此规定。宏基最开始本是百货公司,后来碰上投资风潮,在董事长久慎之主导下,公司也涉猎了不少领域,环星是其独子久渊峙提议开的,从毕业后一直是自己亲自打理,快第八个年头了。

    薛亦魄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名头,下面的人做事暗地里还是请示她,喏,这都第三个了。

    李曼今挂了电话过来,笑笑:年底正是忙的时候,我这才有机会出来聚聚,今天我请你们吃。

    就差了你这一顿饭!到底是老板了,见你一面可不容易。梁正柏揶揄她。

    李曼今投降,行了,别挤兑我了,今天权当给二位小姐赔罪了!她说着端着酒杯喝了。

    两人喝完,却见薛亦魄面前的杯子动也没动。

    怎么,大姐,以往你可是千杯不倒。梁正柏说。

    这是准备备孕了?李曼今问道。

    梁正柏冷哼一声:我记得滕总他们家几代单传呢,家里倒是不着急,别是滕总不行吧!

    薛亦魄:去!说完叹了一声,是有这个打算。

    三人说着,梁正柏问李曼今:廷恺呢?

    送他爷爷奶奶那里了。李曼今说。

    久总倒是不错呢!上次郑宥伦的酒店那个晚会,他还去了呢。

    李曼今淡淡一笑,没说话。

    这天环星酒店四周停满了车,厅里人潮涌动,一张桌子坐了一半的人,正在打牌。

    一个粉裙女孩抱怨道:这也太慢了!什么时候才到嘛!

    旁边白西服的男人转头说:瞧把你给急的,等你结婚的时候,怕是要给大家表演火烧屁股了!大家都笑。

    泽越,你也别说行禾,还有的是人不着急呢,本来说兄弟几个凑齐喝几杯,瞧瞧咱这桌现在还没坐满,看来这北京城的路是挺堵的哈!

    几人说着,门口一人进来了。

    黑色的缂丝西装,肩膀至胸前的暗金色丝线走成了牡丹花簇的纹路,身材颀长却并不瘦削,熨帖在身上,显得雍矜异常,然而这样的装扮也只是陪衬,衬得来人肤色更加沉白,眼睛深黑,仿佛埋藏着最不为人知的那片深海,坚定却柔和,常常是不笑含三分。

    邵泽越看到,一把揽住他,笑道:回北京这么久,也没聚一下,见你小子一面可比见贵妃还难呢!

    泽越哥这话说的,跟见过贵妃似的!

    郑宥仪连连摆手,小六,你何必拆他的台,你泽越哥前儿投资那个电影,可是连皇后都得给他端茶送水呢!

    闫小六摸头一笑,几人坐下。

    邵泽越摸着面前的杯子,说:这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坐席哪这么多讲究,还要卡着点来不成?

    贺郯:你不去接亲,自然在这里说着风凉话,先前我在路上可看着呢啊,车队堵在巷子口,大冬天的宥伦还有二哥几个愣是满头的汗。

    季行禾心直口快:他哪是不去呀!前儿和他新投的电影那个女主角打得火热呢!腰都快折了!说着翻了个白眼,娇俏的很,大家都笑。

    薛亦魄从门口进来,走到桌前,看着大家笑成一团,忙问道:怎么了,笑成这样?

    说邵总和他那个电影女主角呢!

    在一阵笑声中,闫小六看到薛亦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赭红色的裙子,比肩长发拢到颈后,只耳上戴了副同色的耳坠,全身上下并无其它装饰,反而显出一种清艳来,一番暗悄悄地打量,小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薛亦魄听到原委笑了,忙指着邵泽越说:他就这个擅长了!

    邵泽越连连摇头:你们就糟蹋我吧!

    薛亦魄睁大眼睛,这是什么话,我说邵总投资电影最擅长,邵总还委屈上了!言语间都是促狭。

    说着拉着身后的人坐下了,这间隙闫小六问:这位是

    薛亦魄转头跟旁边的人说:小六还没见过你呢,他以前当兵去了。这是正柏。

    梁正柏端起面前的酒杯,倒了酒进去,举起来:看来这就是威名赫赫的闫参谋了,还请多指教了。她杯子还未到嘴边就被人挡住了手臂。

    贺郯笑道:你不晓得,小六这个参谋可是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且不论他今天这样油滑,就是他当着这么多辫儿小面前作假,就该罚他!

    闫小六没反驳,端起酒杯示意便喝下去,却听见一阵轻快的笑声渐近:

    看来是我来迟了!

    孔星澄踩着及膝的皮靴蹬蹬蹬地过来了。

    邵泽越:大明星来了啊,快坐快坐!孔星澄差点扑上去捂上他的嘴,服务员端上了酒茶,才堪堪忍住了,李曼今站在一旁,脸色竟有些苍白,人却是吟吟的笑,招呼着满桌的人,重新布好了茶酒,才带着一拨服务员走了。

    前厅里的落地钟铛铛敲了几下,大门口就响起了礼花的声音。

    郑宥伦孔月清几个走在酒店内廊里,平时或严肃或淡静的脸上皆是五花八门的色彩,直把厅里的邵泽越郑宥仪笑得前仰后合,才被酒店服务员引到房间洗漱。

    梦中的婚礼缠绵在大厅上空,邱父在红毯一方携着邱嘉瑟缓缓向前走去。

    梁正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仿佛这样的场景并非在眼前直观清晰地进行着,而是在滤镜厚重的电视里,她以一个上帝视角,知晓一切却又冷眼旁观着,可她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中带着漫无目的的茫然,仿佛一个跑出家门寻找亲人的孩子,面对着空旷的四周。

    她尽量保持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想摸个酒杯掩饰一下可能的失态。大家或侧首或转头,将目光投向舞台,她的位置正面对着,应该没人注意到她。舞台和两侧的大屏上正播放着煽情的画面,有人小声嘀咕没想到厉家淼还有这么煽情的时候啊,却又有人接道:这叫什么来着?铁手腕化作绕指柔

    梁正柏却没在屏息去听这些细碎,她只看着那个证婚人捧着个证词念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今二人自愿结为夫妻琴瑟相御,永结同心满堂宾客亲眷为证

    哗啦啦的掌声,主持人问新郎要表白吗,又是一阵起哄声,厉家淼没接过话筒,直接吻了上去。

    厉家淼二人换上了敬酒服,从长辈一桌一圈敬下来,到了同辈发小这桌,早有人嚷着要灌新郎官。

    闫小六夺下他手里的杯子,这是谁给你兑的水?也忒不上道了!桌上早已斟上满满的酒,排了两排,哥几个不为难你,这两排酒喝下去好说,不然你小子今晚可别想爬弟妹的被窝!

    有人喊小六你也不厚道,难不成留给你去爬,你一把年纪还没讨到老婆,怕是蛋都撸秃噜皮了!

    闫小六笑骂他:去去去,你他妈天天整些荤段子!

    却有一人拿下他手里的杯子,轻轻一转,搁到新郎官的手里,我哥哥现在还在忌酒呢,索性我替他喝了,在座都是君子,有来有往,我哥哥喝一杯,大家也要喝一杯,可不许耍赖!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端起第一杯喝了,平缓却又迅速,有人连连叫好。

    最后一杯,端起来,向着一对新人。

    哥哥,她端着酒杯,看着厉家淼,目光盈盈,祝你身体健康,一生平安。这杯酒,祝福你。

    邵泽越听她说完吆喝道:到底是亲meimei!我们这些旁人呐,一个劲地祝人家这对神仙眷侣,就差巴不得帮人洞房了!可人亲meimei就关心哥哥的身体,说到底啊,还是亲妹子窝心!

    这话听着怪酸的啊邵总!有人搭话说道。

    他们说话期间,正柏已经仰头喝完,把酒杯朝下示了示,又扯过厉家淼的酒杯,把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小柏!厉家淼想阻止,她又是一仰头喝了下去。

    哥哥,她喊着,双颊酡红,偏偏又是最无辜的表情,哥哥,你对我特别好,真的特别好,不要逞强。

    宴席半途,薛亦魄急匆匆要走,看着强自镇定实则半醺的正柏,让贺郯帮忙照看下。

    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乱跑,跟着小贺,放心。

    她走过没多久,正柏到底忍不住了,跑到洗手间,趴在池子上吐了,洗了把脸,后劲上来,浑身发软,够了半天的纸巾够不到,终于有人递到她面前。

    她擦了脸,撑起身就跌到了人的怀里,有一股清香,她凑近用力吸了吸,是檀香,温热的。走廊是巴洛克风格的壁画,尊贵又严穆,满眼都是图形繁复的门,她最害怕了,用力向身前的温热拥去,宛若一只瑟缩着身体迷途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