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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盘托出

    丹梅越想,心里越发慌乱。但她也是个机敏之人,又深知秦霜性情,知道自己若是一股脑地把猜疑都告诉了她,反倒会坏事。

且如今她也并无证据,不过猜测罢了,最要紧的,是先细细打探清楚,确定那位极疼姑娘的姑爷,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姑娘的小叔傅重洲。

当下丹梅打叠起精神,却也不敢向傅家的人打听,而是叫进与自己一道陪嫁过来的兄嫂。一番吩咐后,让他们务必要弄来傅家兄弟的画像,且不可使人知觉,方才稍稍放心。

奈何这晚傅重洲照旧是要过来的,丹梅心里正起疑,如何肯让他靠近秦霜?因而早早便劝秦霜睡下,又守在门口,只道:

“奶奶身上不好,已睡下了,今儿就请大爷暂且在厢房歇一晚罢。”

傅重洲一顿,道:“可请了太医来看过?”又问,“是何症?近日家中事多,恐怕劳乏了,你既是她的丫头,也要多劝劝她不可太过辛苦才是。”

这一番话,真真是细心妥帖,又兼有无限关切柔情,丹梅心下不由暗叹,她跟着自家姑娘来傅家也有小半个月了,冷眼看着,只觉这位“姑爷”无一处不好的,心里不知多为姑娘欢喜。可他若真的不是傅寒江,岂不是jianyin嫂嫂的无耻悖逆之徒了?

当下只得含糊应了几句,见男人转身欲走,心里方松了口气。忽见傅重洲脚下一住,道:“我还是得进去瞧瞧她。”

丹梅忙道:“奶奶已睡着了,大爷这一进去,岂不是要将奶奶吵醒?”

傅重洲笑了笑:“我不过瞧一眼罢了,如何就扰她了?我仿佛觉得,你今日尤其不想我见你们奶奶?”

话音方落,丹梅心里便一咯噔,正不知该如何答话,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但见他瞳眸中含着笑意,可那视线却冷厉似冰。

她忽然想到,市井中都管傅寒江叫“煞神”,皆因他铁面无私、冷肃严苛方才有这一诨号。但身为锦衣卫的傅重洲,却无人敢像调侃他的兄长一般调侃他,那些飞鱼蟒服的缇骑就像是黑暗中露出獠牙的猛兽,又或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哪怕只提到“锦衣卫”这三字,便足以令人胆寒。

丹梅不禁双腿发软,连手都颤了起来。傅重洲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轻裘缓带、闲适从容,淡淡含笑的目光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她却仿佛被一把锋刃逼近咽喉,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说罢。”傅重洲的语气平静无波,“你知道了什么?”

“奴婢,奴婢……”丹梅原也是伶俐的性子,此时却语无伦次,只觉背心都湿透了。思及傅重洲在秦霜面前时,从来都是柔声细语,方才让自己误以为可以欺瞒他,谁知竟被一眼看穿。

当下只得一五一十说了白日里看到的事,却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她既阻止傅重洲接近秦霜,如何不让傅重洲恍然她已猜到自己身份?想到原也打算借这丫头成事,遂淡淡道:“你起来罢。”

丹梅方战战兢兢起身,又听他道:“你倒是忠心耿耿,想必不用我说,你也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一时将秦霜进门那日,自己遭人算计方才进了大哥新房的事娓娓道出,丹梅听罢,又惊又疑,但也觉合情合理。如此一来,许多异样之事就都说得通了。

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帮着劝说姑娘。她身为秦霜最信任的贴身丫鬟,自然早已看出秦霜对傅重洲芳心暗许,丹梅固然是不能接受这等叔嫂私通之事,但也比姑娘想不开去寻死要好。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却不知那屋内,早有一个人听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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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绞尽脑汁献上两更【一块被榨干的rou如是说

嫂嫂自尽<朱门绣户(红烧rou)|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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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自尽

原来秦霜不知何时醒来,因觉干渴,见屋内无人,便自己披衣下床,欲倒一盏茶来喝。忽听窗外传来扑通的一声,似有人跪倒,她心中疑惑,遂悄悄儿地走至窗前,亦未移灯,当即将傅重洲和丹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可怜她当场只觉头顶如轰下一个焦雷,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在说什么?

他和丹梅,在说什么?

他在说,那晚他误入了洞房,他本来不是那个新郎,应该与她洞房的是他的兄长,而他,却要管自己叫做……嫂嫂?

双耳之中翁隆一片,秦霜浑浑噩噩,一时想到,难怪,难怪有那么多不协之处——

她所谓的“夫君”,为何声音与喝合卺酒时有些不同。分明白日对她冷若冰霜,夜间却又柔情蜜意。

为何他总是借口公务繁忙不在白天出现,好像刻意回避她似的。为何下人们从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位二爷,只因为“二爷”就是他。

秦霜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傅重洲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若我不是你的夫君呢?”

她当时吓了一跳,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一个猜疑,竟信以为真。其实不是她想多了,也不是她太过敏感,因为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罢,那些异样,那些不妥。但她就像自欺欺人的可怜虫,无意地,甚至是故意地视而不见。

一时间她思绪混乱,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知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忽听帘子一响,有人进来了。

她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床上,揭开绫被卧好,只听进屋之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十分熟悉。

秦霜心头一恸,每一日,每一夜,每当她听到这道脚步声时,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有多盼望它来得再多一些,再早一些。

可是此时,她却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想到傅重洲对自己的欺骗,想到他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得如同一张薄纸。

……真是可笑,此时此刻,她连起身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傅重洲在床边停了下来,许是见她睡得极熟,定定凝视片刻,方悄声离去。

秦霜的手放在被内,紧握成拳,紧得连指甲都陷入了皮rou之中,但她竟不觉丝毫疼痛,睁开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流下,瞬间浸湿鸳枕。

这一晚,丹梅一夜都没睡好。傅重洲离开后她便回房看视,见秦霜睡得熟了,方才梳洗盥沐,在外间熏笼上睡下。

不知为何,她总觉心中不安。并非因为自己知晓了这个惊天秘密,而是……好像她忽略了什么。

次早醒来,天阴阴的。

晦暗的沉云堆积在天际,隐隐有轰隆的闷雷声滚过。如今已至初夏,大雨并不少见,但似这样一大清早起来就有暴雨将至的,还是教人心中烦闷。

丹梅先披衣起身,听见里间静悄悄,便知秦霜还未起,遂吩咐门边的几个小丫头好生听侯,自己自去洗脸更衣。

一时梳洗毕,里间却依旧没听见叫人,有媳妇子来回:“厨房来问什么时候摆饭,我说奶奶还没起呢,叫他们先等着了。”

丹梅取出一个核桃大似的金表,看了一眼,已是辰末了。平常这个时辰,秦霜早已起身,难道是昨晚睡得太沉了?

她心里忽生不妙,道:“我进去瞧瞧。”

另一个大丫鬟绣鸾笑道:“奶奶难得起迟些,jiejie就让奶奶多睡会子又怎么了。”

正说着,忽听屋内传来砰咚的一声,似桌椅翻倒。丹梅一惊,不顾众人的诧异之色,忙掀起帘子冲进去,只见那横梁上,一道红绫结成绳索垂下,秦霜一头青丝垂落,身着素衣,双脚悬空,脚下正是一只歪倒的雕花绣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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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了溜了

秦露探望<朱门绣户(红烧rou)|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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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露探望

大雨连下了数日,夏日的雨水来得快,走得也快,少有这样哗哗啦啦,绵延不绝,从清早直下到深夜的。

雨幕之中,只见一辆翠幄清油车驶入傅府二门,小厮们赶上来拉了马匹出去,方有几个婆子上前,抬着一辆蓝绸软呢小轿,掀起车帘,将车上之人扶下来。

却见这是一个身形袅娜,容色灵秀的少女,虽眉眼尚带几分稚嫩,但举手投足间的顾盼神飞教人见之忘俗,正是秦霜的胞妹秦露。

丹梅早打着伞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在二门上迎侯了,见状忙上前道:“姑娘可算来了,快请上轿,雨大,可别着了风。”

秦露扶着婆子的手坐进轿中,掀起一角轿帘,边走边与丹梅说话:“我一得了信就来了,老太太太太也都知道了,怎么来递信的人说,二jiejie竟病得极重了?分明前段时日玉jiejie过生日时还好好儿的,你定要与我细细说来。”

丹梅听了,不禁叹了一声,却也不能出口,只含糊道:“我们奶奶原也不是病,不过有些郁结了……三姑娘去瞧了便知。”

说话间,一众人已穿花度柳来至上房。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秦露迎面便闻到一股nongnong药香。但见屋内的陈设布置俱是精致奢华,她从小在自己家中见惯了好东西,此时却也暗暗点头,但不知为何,屋内虽点着灯烛,依旧有些晦暗,想必是雨势导致天色黑沉之故。

又看屋内侍立的一众下人行动间都进退有度,恭谨守礼,秦露方越发放心了几分,心里也稍减焦虑之情。

原来今日一早,傅家便有人去秦家,说是秦霜病了,始终不见好,恐她病中思念亲人,请家中姊妹过去一叙。

秦母等人听了顿时着了慌——若秦霜只是小病,断不至于特特来请娘家人,遂忙命秦露坐车过来,连早饭都不曾好生吃。

秦露一路便疑心着jiejie是不是受了委屈,始终提着一口气,见傅家并无丝毫怠慢之处,方稍稍松了几分。丹梅引着她步入里间,转过一扇山水花鸟美人九折屏风,那鲛绡帐内,纤弱的女子侧卧在绫被中,一把青丝拖在脑后,露出的肌肤苍白如纸。

秦露心头一紧,忙快步上前,待看清jiejie病容,不过十来日,竟瘦成了一把骨头,登时泪如雨下:

“二jiejie,你如何……如何就病成这般模样了。”

当下姊妹二人痛哭一场,丹梅也早红了眼睛,在旁默默拭泪。秦霜哭一阵,又嗽一阵,秦露见她颈间缠着一条白色的绢子,因咳嗽的动作松脱滑落,凝脂般的玉颈上,竟有一圈淡淡红痕。

秦露又气又悲:“原来jiejie不是病了,竟是伤了?!”她虽不知这红痕为何而来,看起来不似掐痕,想必是受伤所致。

想到当日jiejie回门时,父兄等人都对二姐夫赞不绝口,秦霜有时回家,表现出来的也都是夫妻和顺,夫君对自己极好云云,难道她其实一直在委曲求全,那风度翩翩的二姐夫背地里是个对妻子下毒手的衣冠禽兽?!

当下怒道:“岂有此理,他莫非欺我秦家无人不成?!二jiejie,我这就回去告诉老太太老爷太太,家里必不会看着你受苦!”

又问丹梅:“二jiejie受了欺负,你也不早点来回我们,为何拖到今日?!”

她却不知丹梅是有苦说不出,秦霜脖颈上的伤痕原是她那日自缢时留下的,而她为何寻死,这又如何向旁人言明?

彼时丹梅听到屋中桌椅翻倒之声便冲了进去,好在她机警,众人又惊又慌,七手八脚地将秦霜救下来,她已晕厥过去,但性命无忧。

只是因那红绫勒住脖颈,到底伤到了嗓子,虽精心调养着,如今说话还是有些吃力,秦霜轻声道:“三meimei,你别怪她,我的病……也不怪旁人……”

她原存死志,想着一了百了,谁知却连死都不能,如今却是万念俱灰。看到meimei来了,方才打起几分精神:“我病了好些时日,也不得回家看看,家中如今是何光景,你且与我说说。”

秦露听了,便知jiejie不愿多说,虽还想追问,但看她如此虚弱,也只得拭一拭泪,强笑道:

“家里总还是那样儿,玉jiejie的好日子已定下来了,就在五月十三,她如今不得出门,特特嘱咐我,教jiejie千万保重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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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肥的三更(●′З`●)

以死报复<朱门绣户(红烧rou)|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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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报复

一时又说了些闲话,虽都是些家常琐事,但秦霜想到父母亲人,脸上却也渐渐露出些笑影。奈何她大病一场,身心俱弱,不过一会的功夫便露出疲态,秦露遂与丹梅劝她服了药,又阖目睡下。

这边厢,秦露与丹梅出得门来,秦露道:“二jiejie究竟出了何事,到现在你还要瞒我不成?方才二jiejie说,她并没有打发人回去请我,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姐夫……傅家打发人去的?”

丹梅道:“是……是大爷。”

秦露道:“既如此,二jiejie的病与他有关无关?”

丹梅却始终不肯答言了,只道:“好姑娘,饶了我罢。若我说了,奶奶定要打死我的。”

秦露无奈,只得满腹疑窦地去了。因秦霜留她住几日,早已为她安排好客房,自去歇息不提。

且说丹梅回至房中,轻手轻脚地揭开帐帘,方欲为秦霜掖好被角,忽听她轻声道:“……三meimei,是他打发人去请的?”

丹梅心头一动,斟酌着只答了一个字:“是。”

等了片刻,见秦霜不再说话,方暗叹一声,转身出门。

秦霜卧在衾内,睁着眼睛,似乎想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想。头顶上的百子闹春帐帘喜气盈盈,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也会像这帐帘一般,和顺、安然、满足、幸福。

如果真相不被揭开,她大概也能永远活在那团虚假之中罢。她所求的东西从来都再简单不过,如今却成了黄粱一梦。

日后,她也没有什么颜面再面对自己的丈夫了。

她自缢被救下来后,傅寒江来看过她,说来可笑,成亲半个多月了,这竟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

傅寒江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冷肃,但也并未苛责她,反道:“归根结底这都是我傅家之过,你切不可再做傻事了。无论你是想和离,还是当此事没发生过,我都绝无二话。若有要求,也尽可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

秦霜只怔怔卧在床上,并不答言,傅寒江又劝了几句,只得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她,临出门前道:

“二郎已被我以家法处置了,待他能走动了,我会让他搬出去。”

说完便转身离开,秦霜静静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滑落而下,无声无息。

接下来数日,因她卧床养病,时不时也能听到下人们闲话时传出来的消息——

二爷不知何故被大爷狠狠打了一顿,几乎去了半条命,浑身上下都是伤。

大爷教人请了几位族老来,看架势,兄弟二人竟是要分家呢。

二爷的伤养了数日,已是勉强能下地了,大爷打发人给他收拾家什行李,恐怕即时就要他挪出去。

……议论纷纷间,因秦霜自缢的事只有几个心腹家人才知道,众人都不知为何素来亲厚的兄弟二人竟闹到要分家的地步,唯有秦霜知道,这是傅寒江在给她一个交待,毕竟傅重洲隐瞒身份与她在一起,也是得到傅寒江默许的。

那么……他呢?傅重洲呢?

他想不想走,想不想离开,他又有没有……为自己的欺瞒后悔过。

秦霜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恨他还是爱他,她的芳心暗许究竟只是因为他是“夫君”,还是她其实也沦陷于他的温柔之中。

决定自缢的那一晚,她想了很多很多,脑中竟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嫁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兄长就好了……

正是这个念头,让秦霜决心一死了之。她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欺瞒哄骗着失了贞,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她其实沉迷其中。

如果没有新婚那晚的阴差阳错,她是不是也还是会对自己的小叔动情?如果她没有误认夫君,难道她真的能像自己勾勒得那样,对丈夫一心一意,做一个合格又忠贞的妻子吗?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成为最不齿的那种人。

她已无法再面对傅寒江了,也不能再与对方做一对正常的夫妻,若和了离,又置家族颜面于何地,岂不是伤了父母的心?

秦霜知道,母亲因为生不出来男孩儿,在亲族妯娌间始终抬不起头,母亲平生最是要强,且最自傲于三个女儿有两个都嫁得好,若她却和离回家了,母亲又如何自处?且她自己,也无颜面对亲朋。

……索性死了,一了百了。

她死了,傅寒江也能再续娶,不用再面对一个失贞的妻子。她死了,父母姊妹纵会伤心,也不过是一时的。她死了,那个人一定会悔恨不已罢……

想到此处,她心中竟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意。

就让他痛苦罢,哪怕她懦弱至此,也能用这条命来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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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的火葬场燃烧起来了【doge

叔嫂孽缘<朱门绣户(红烧rou)|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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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嫂孽缘

秦霜已经想不起来窒息时那种绝望的疼痛了,意识恢复时只觉喉咙烧灼一般的疼,有人死死攥着她的手,寒声厉喝:

“再去找太医来!一群废物,谁再敢说救不回来了,我要他的命!”

那手的触感很熟悉,几处指腹上都生着薄茧,曾经无数次摩挲过她的面颊娇躯,她下意识想挣开,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听到有人不住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

“……霜儿,对不起,对不起……”

……难道他,哭了?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湿意,秦霜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神志混混沌沌,竟不知是悲是恨。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傅重洲也在她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但她强展双眸后的第一句话,只是:

“滚。”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人说出这般锋利言辞,看着男人满眼的血丝,唇上杂乱的青色胡茬,还有他骤然灰败的脸,她仿佛觉得,自己也没有那样痛了。

之后,她再没有对他说过哪怕一个字。

起初傅重洲每日都会来看她,说着自己对她的感情,他对她是如何认真,甚至还有香山寺的惊鸿一瞥……但后来因他硬生生挨了五十杖,甚至昏迷,便再不能来看她了。

但秦霜知道,她治嗓子的药是他教人搜寻来的,因她郁郁寡欢,请三meimei来看她也是他的主意……一点一滴,一举一动,哪怕他们已走到这般田地,他还是如当日那段“新婚生活”一般,对她无微不至地呵护疼宠。可是,这又如何?

终究是有缘无份。

许是因姊妹久别重逢,这晚秦霜难得睡了个好觉。次早醒来,秦露来看她,她道:“今儿难得天晴,不如三meimei陪我出去走走罢。”

众人听了,登时大喜,忙上来伺候她更衣。秦露扶着jiejie的手,二人在花园中慢慢闲逛,因见许多人来来往往,秦露道:

“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怎么像是有人要搬出去?”

秦霜心头一动,丹梅见她默然不语,忙拿话岔开。一时因她累了,众人回至房中,秦霜忽见一个黄花梨木的长条匣子放在自己的书案上,她道:“这是谁送来的?”

下人们却都摇头,并无人知晓。她心里其实已有了猜测,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方上前去,仿佛鼓足勇气一般,揭开匣盖。

果然,里头是一卷画。看纸质已有些旧了,却保存得极好。展开来,满纸枫红如火,正是那年她在香山寺所作的枫林图。

秦露见了,上前道:“这不是二jiejie旧年在香山寺画的那幅画吗?”

她还记得彼时她们姊妹去香山寺进香还愿,秦霜一时技痒,遂在后山画了这副枫林图,众人见了都称赏不绝。

秦露道:“我还记得jiejie说,此画原是兴之所作,情之所钟,若拿回家中装裱起来,就失了趣味了。索性将画留在林间,不过片纸,亦无落款,任由秋风吹落。怎么这画如今却回到jiejie手中了,难道竟是哪个有缘人捡去,又还给了jiejie?”

说罢不由笑道:“这真真是天注定了。”

这一番话原是她故意说来玩笑,用来开解jiejie的,谁知秦霜听了,却如五雷轰顶。

天注定……难道这一番缘分,果然是天命所赐?可老天爷既给她这一段情,为何又偏偏要让她错嫁旁人,且嫁的还是那人的亲生兄长。

这如何是姻缘?竟是一段孽缘。

当下想毕,默然将画收进匣中,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万念俱灰了——

人生的诸般酸甜苦辣总要尝这么一遭,既是天定,也只有顺其自然。

此后秦露又在傅家住了几日,见jiejie日渐开怀,身体更是一日好过一日,遂放了心,方才告辞回家。

她心里还对姐夫有诸多不满,因见傅家确实未曾怠慢过jiejie,虽总疑心傅寒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好说与旁人。只是自己在心中记挂着,姊妹之间时常通信,又着意打探与傅寒江有关的种种消息,此是后话了。

却说展眼便至五月十二,这一日,正是程家送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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