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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照片,“别听那一套,德国人金头发可没那么多,卡尔和我有一头金发,来源于我们的奶奶,她是瑞典人。而且如今德国哪还有贵族,我们就剩下这么一个姓和不多的家产……还不如资本家呢!”照片里还有张昆尼西的军装照。“哥哥不想拍,”夏莉抚摸着照片,“我和mama劝他,拍吧,拍吧,你穿制服很精神——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如果哥哥……阵亡了,得需要一张这样的照片做遗照,不是吗?”迈克尔见过这张军装照的两英寸版本,在昆尼西的服役证扉页上。他曾经后悔过没撕下那张相片。照片里的昆尼西面无表情,冷淡的眼睛格外像陶瓷娃娃的眼珠。不得不说他穿着国防军的军官制服真称得上英姿飒爽,迈克尔想起自己拍的军装照,用玛丽的比喻,“就是加利福尼亚海边的一个小混混,每次抢劫三毛线的那种。”“非常棒。”迈克尔说,“嗯……棒极了。”“我还找到了一张卡尔的结婚照。”夏莉翻到相册最后一页,“居然留下了一张!卡尔把埃玛的照片烧了个精光……他那时候伤心得要命……”迈克尔一瞬间无法呼吸,埃玛,结婚照,一股酸涩的火焰从小腹燃烧,蔓延至整个胸腔。他贪婪地盯着那张照片,埃玛、埃玛……平心而论,埃玛是位美丽的新娘。她看上去就十分孱弱,身体细瘦,像朵风雨中的白色花朵。昆尼西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两个年轻人充满爱意地对视着,一对完美的情侣、夫妻——迈克尔好像着了魔,拿出这张照片,翻来覆去地寻找每一处细节。昆尼西领口的花、他的头发、眼睛,嘴唇的弧度,埃玛垂落的金发、花环、裙襬……“他们很配。”他说,“卡尔和埃玛,他们两个……”“是呀,”夏莉叹息,“要是埃玛还活着,说不定——”就在这时,门开了。昆尼西穿着黑色大衣,带进来一股冷气。他似乎喝了点酒,走路有些摇晃。“——你们在看什么?”“我找到了一本相册。”夏莉说,“我想带来——”昆尼西的视线晃了晃,聚焦在迈克尔手里的那张结婚照上。他本来没什么表情,突然一下就勃然大怒,“费恩斯!”他冲上去抓住迈克尔的手腕,夺过照片,“你、你怎么敢!”第32章-迈克尔气疯了——对,他觉得自己迈克尔气疯了——对,他觉得自己可以用得上这个形容。昆尼西用力推了他一把,不停用夹着英语的德语辱骂他。“你他妈冷静点儿!”迈克尔一边躲一边冲弗兰茨打手势,“你他妈别吓着夏莉!”“你还敢提夏莉!”昆尼西大叫,“你这个——”他喝了酒,大概还没喝很醉,所以那个“强jian犯”被咽了回去。当然啦,他肯定不是为了给迈克尔留些脸面,而是为了自己,“住在房子里的美国佬是个强jian犯,而且强jian的正是我。”听起来简直是恐怖里的桥段。“卡尔!”夏莉尖叫,扑过来试图抱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出去!”昆尼西甩开夏莉的手,“立刻,马上!”弗兰茨揽着哭泣的夏莉离开了,关上了大门。三,二,一,就像扣动了扳机,昆尼西和迈克尔扭打成一团,嘴里骂骂咧咧,“费恩斯,你这个混蛋、流氓……恶心人的下三滥……”“我是恶心人的下三滥,那你就别晚上爬我的床。”迈克尔回敬,“是你自己主动问我要不要干你的吧,被我强jian上瘾了吗——”话音未落,一个玻璃瓶在迈克尔头上炸开了。迈克尔拿这只玻璃瓶当花瓶用,这时那朵塑料假玫瑰可怜巴巴地躺在一滩水中。迈克尔抹了把脸,完美,流血了,好在没伤到眼睛。昆尼西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似乎被玻璃炸裂的巨响震惊了。“我是个强jian犯,是啊,我承认。你要我怎么补偿你?”肾上腺素,肾上腺素,迈克尔想起来了,幸亏不是战争时期,他没有鲁格,也没配备汤姆逊“哒哒哒”。换做五年前,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他绝对要先一枪崩了昆尼西,再冲自己太阳xue来一下。“杀了我?揍我?怎么才能让您高兴起来,昆尼西老爷?当您的奴才吗?给您跪下?要不您来干我一次?二十三次?这样够公平吗?”昆尼西呆呆地看着他,手里捏着那张结婚照。埃玛,哈哈,埃玛。血流进嘴里,热乎乎的咸味儿。迈克尔在战场上都没叫炮火打破过脑袋,没想到战争结束五年了,他竟然在一栋温暖客厅的房子里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几秒钟后,昆尼西像上了发条的玩偶,机械地朝他挪动,迈克尔推开他,把流进嘴里的血吐出来,“去你的!”说完,他拿起挂在门口的大衣,换好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迈克尔先去医院包扎了头部的伤口,就一个小口子。医生用镊子寻找玻璃渣,用药水冲洗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然后他漫无目的地满街乱逛,来慕尼黑之后,他还没怎么逛过那些广场和大街。街道两边搭满了脚手架,阳光毫无生气。迈克尔突然特别想吃炸鸡和薯条,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是个美国人,真不知道他怎么能靠香肠活下来。这个失败的礼拜六,迈克尔还跟几个小青年打了一架。他随便找了个酒吧喝酒,德国人真他妈喜欢酒精,在这点上,德国和俄罗斯几乎没有区别。迈克尔才不管医生的叮嘱,点了大杯啤酒。慕尼黑有个什么“十月节”,人们聚在一起喝啤酒,吵吵闹闹。迈克尔生着闷气喝酒,很快就喝醉了。因为什么和人打架,迈克尔想不起来。也许是他的口音泄露了他的身份,一个可恶的美国佬,大摇大摆地在德国横行霸道,一条骆驼烟就能换一千五百马克。“你也是来发财的吗?”他记得有个年轻人大叫,“现在可不是1947年了!”去你妈的,迈克尔躺在旅店的硬板床上。脑袋、胳膊、背,到处隐隐作痛。“你是个不受欢迎的家伙,”迈克尔泄气地自言自语,“强jian犯,垃圾,下三滥——”礼拜天,迈克尔睡了一整天。礼拜一他去上班,把弗兰茨先生和小汉斯吓了一大跳。汉斯是个十八岁的小男孩,满头稻草似的黄头发。迈克尔解释说他喝醉了跟人打架,不碍事。“您真的不需要回家休息吗?”“没事,没事,行啦,去干活儿吧。”迈克尔在旅店住了四天。头上的绷带换过两回,他下定决心,找房子从昆尼西那搬走。这样零零碎碎的折磨,他可受不了。结果到了礼拜四中午,迈克尔正看着图纸啃汉堡的时候,小汉斯说,外面有个“湖畔仙女似的”姑娘。夏莉裹着一条大围巾,戴着精致的帽子,“迈克,”她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