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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燃着火,火苗无精打采地舔着碎木块。“迈克,”昆尼西开口了,“我做了晚餐——你要吃吗?”“不用,谢谢。”迈克尔生硬地回绝,“我吃过了。”“吃同性恋做的东西,不会传染上疾病。”昆尼西古怪地笑了一下,“你说你不是,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他静静地等了几秒,“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行吗?”迈克尔没办法回答。像以前那样,可以,他巴不得像以前那样……但他不能那样做,一时的快活,会长久地损害昆尼西。像个男人,迈克尔为自己加油鼓劲,虽然他感到灵魂好像飘在半空,所有的声响都如同隔着雾气……“我是同性恋,让你觉得恶心?”雾气消散了,灵魂回归躯壳。迈克尔摇了摇头,“我们谈谈,”对,谈谈,美国人最喜欢“谈谈心”,“谈谈……”“你想说什么?”昆尼西抱着手臂,眼角通红,“你可以放心说,这里没有史塔西。”“我想……关于你说的那件事,”迈克尔坐下了,椅子硬得要命,“我思考过了,想了很久,卡尔。我认为……你不是,不是同性恋。”他吸吸鼻子,“你会产生这种错觉,是……是因为被我、被我强jian了……这是我的错,不是你的。”昆尼西哦了一声,“然后?”“然后。”迈克尔看了眼昆尼西,那双蓝眼睛含着一汪水,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像海洋,“然后,关于我——我读过你那本书,。里面有一章是讲这事儿的,我读了,读了好几遍。我不是天生的,我想,我是第三种,什么‘拟同性恋者’……我1944年参军,不知道跟你提过没有,1944年。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在军队里混了快一年半。军队里全他妈是男的,连条母狗都没有。我不去妓院,这我告诉过你。我就去过一次,开开眼界……一毛钱没花我就跑了。二十五岁,性欲、性欲其实挺旺盛。女人比较麻烦,而我不想惹麻烦。可我又很想……后来,我遇到了你。”“遇到了我。”昆尼西点点头,“好。”“你是我们俘虏的第一批……”迈克尔停下了,生怕昆尼西发怒。灯光下昆尼西的脸只是十分苍白,疲惫却平静。他垂下眼睛,“你不是姑娘,但你是里面最好看的一个。”昆尼西站在那里,抱着手臂,像一尊雕像。有那么一会儿,他侧过脸,好像在打量迈克尔。“你为什么又来欧洲?”他问,“为什么来找我?”“因为……”迈克尔下意识摸了下兵籍牌,“因为……”“因为我‘好看’?因为我软弱,既不敢死,又不敢反抗,”昆尼西一边说一边点头,“因为我不可救药。”“我爱你,迈克。”他直直地看向迈克尔,“我爱你。”“什么?”迈克尔震惊了,“你说啥?”“我,”昆尼西指指自己,又指指迈克尔,“我——爱——你。”这恐怕是迈克尔设想过的、最可怕的场景。噩梦成真。爱,男人之间的爱,比行为还要邪恶。他拼命摇着头,站起来,推开椅子,“我……我……”“不说点儿什么吗?”昆尼西笑了,“我以为你爱我,迈克。我以为你照顾我……陪着我……至少有那么一部分是出于爱。你爱过我吗?哪怕就百分之一那么多?”“对不起,”迈克尔后退着逃上楼梯,“我非常抱歉。”第58章-迈克尔度过了难熬的两周。他恶劣迈克尔度过了难熬的两周。他恶劣的心情像初冬的阴云,时刻聚集于周身。美国佬的热情和开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愤怒、无力,活像被骗了钱。事实上,工人们就是这样传言的,费恩斯让“慕尼黑的大学生”骗光了每一分钱,连回美国的路费都搭上了。弗兰茨先生邀请迈克尔去他家坐坐,迈克尔答应了。弗兰茨先生的家是那种典型的德国房子,沙发上铺着手工编织的外罩。弗兰茨太太还在一刻不停地编织,她说,编织能让她忘记很多事。粉色的毛线勾出漂亮的花朵图案,这让迈克尔想起了玛丽。玛丽写了几封信,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把卡娜领回去,她急着带卡娜去挑选裙子。“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节,”玛丽写到,“我学会了烤一种欧洲蛋糕,很复杂,但成品效果非常棒……她会喜欢的。”“真不好意思,我不该打听您的隐私。不过最近究竟怎么啦?”弗兰茨先生问,“您一直不高兴。”迈克尔捧着淡啤酒,犹豫了。这是个寒冷的礼拜六,他出门时,昆尼西裹着粗毛呢外套坐在壁炉边,慢慢地翻看一本书。他们很久没交谈过了,晚餐各吃各的。有时昆尼西加班,回来时已经超过八点。他在厨房收拾东西,切开面包。迈克尔听着那些细小琐碎的声响,觉得刀简直是切在他的心脏上。“一定是为了女孩子。”弗兰茨太太笑了,换了种颜色的毛线,“以前马克和艾丽娅吵架了,回来就是这幅神情……真可惜,他们是特别般配的一对……艾丽娅的孩子两岁了,昨天我看到她抱着……”弗兰茨先生握住妻子的手,“您该不会是和‘大的’分开了吧?”迈克尔点了下头,“对,我和她——”他得注意别把人称弄错了。但弄错了又怎么样呢?他是个外国人,愚蠢的美国佬,天生就该胡说一气。“我发现没办法和她结婚,所以……”“您不爱她了?”“不,不是这个问题。”这时候,迈克尔似乎觉得他敢于承认了。你看,他可以承认自己爱上一个姑娘,无论对方爱不爱他,他都可以告诉全世界他的心思,即便用喇叭广播,也只会被邻居投诉,而不会冒着进十年监狱的风险。多奇怪!他在信里一个劲地告诉玛丽,他的卡娜有多可爱,多聪明,他多愿意同她在一块儿……现实中他却连块面包也不给昆尼西切开,留他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客厅,孤孤单单地喝冷掉的汤。“我没办法。”迈克尔说,他只能用这个句子,“真的,我实在……”礼拜天迈克尔没去教堂,而是去找奥利弗喝酒。这段时间他老是喝酒,不停地喝。德国啤酒比美国的要高一点儿,可喝两杯也到不了喝醉的量。奥利弗与维拉?诺依曼进展良好,要不是她去教堂了,奥利弗也拿不出时间来跟迈克尔喝酒。“你他妈就不能学学我。”“小德国佬”用德语说,带着鄙视,这让他看上去格外像个德国人,“别我先结婚了,你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搞到!”“我完啦。”迈克尔说,“我干了件大坏事,说不定要坐牢。”“cao,”奥利弗放下酒杯,“你干嘛了?——要不你先滚回美国去,我看德国警察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