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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波突然激荡起来,迈克尔的脸被打湿了,海水又咸又涩,“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求你了,我已经告诉他了,我爱他……我还没听到他的回答……”狂风骤起,迈克尔睁不开眼睛。大海发出宏大的轰鸣,他即将被淹没。他绝望地仰起头,注视着天空。他看不到太阳,只有白光布满穹隆。橙色的光斑在眼皮上跳跃,迈克尔感到双脚触碰地面……他醒过来了,虽然眼皮酸痛,沉重得像糊了胶水,可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惨白的天花板一尘不染,随即,听觉回到了他的耳朵,滴滴答答的仪器夹杂着可怕的电流声,他最讨厌的声音之一。迈克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来了,那个礼拜三,漫长得堪比D日。他被法国佬打了两顿,重感冒令他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忍受羞辱。接着,昆尼西来了,为了确认刚刚分手的亲密朋友是否犯下了可怕的谋杀罪,从慕尼黑远道而来,敲开了他的门。这次几乎没发生争吵,他们甚至坐下喝了汤。再然后,昆尼西发现了那封信,玛丽的回信,信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卡娜——他给昆尼西取的代号,只为了圆谎。卡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老天,”迈克尔挪动嘴唇,“唉——”他这两声模糊的动静引来了护士。一个有着明亮灰色眼睛的女孩,凑过来扒开他的眼皮查看。随即,医生赶到了,他们嘀嘀咕咕地对迈克尔的状态进行评估。医学术语,迈克尔半个字也听不懂。一个护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在医生往迈克尔胸口贴什么东西的时候,昆尼西赶到了。他看起来异常焦虑,迈克尔迟钝的大脑做出第一反应:他的大学生似乎吓坏了。“早、早上好——”迈克尔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这个动作一定不怎么幽默,因为昆尼西不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他开始和医生——年纪最大的那位——快速地说起了什么,双手激烈地比划着。德语,语速飞快时听起来宛如打字机,也可以说是汤姆逊冲锋枪,哒哒哒,哒哒哒——那个医生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最后,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昆尼西哆哆嗦嗦地走过来,迈克尔注意到,一向干干净净的大学生此时丧失了平日的整洁体面,不过这丝毫没有损害他的英俊,昆尼西仍然像一副古典油画中的人物,只是眼圈挂着乌青,下巴也冒出了一些淡淡的胡茬。“嗨。”迈克尔说,“早。”“现在是下午,”昆尼西抱着手臂,“下午三点十二分。”迈克尔看着他,努力从被子下探出手指。昆尼西一下握住了那只手,他的手很冷,掌心潮湿,“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也是因为高血压吗?”“车祸。”迈克尔笑了笑,“他去卖牛……”昆尼西整个人松弛了,就为了那一个单词。“我以为你是家族病,”他说,眼睛盯着天花板,另一只手在胸口划着十字,“感谢上帝……”然后低下头,一串眼泪掉下来,划过下巴,他用衣袖擦了擦那里。“对不起。”迈克尔说,嗓子火辣辣地疼,“真的,对不起。”第二串眼泪划过脸颊,没过多久,昆尼西就像泡在水里似的,整个人潮湿而悲惨。他不停地用袖子擦脸,把自己搞得前所未有的狼狈。“你是个白痴,”他说,哽咽了,“白痴,迈克尔?费恩斯,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这样……这样坏、这样可恨、这样的……白痴……”“对。”迈克尔回应,“所以,对不起。”“我打电话给加布里,他说他会承担你的医疗费用。”昆尼西说,“哦,天哪,他说没料到你病得这样重。他建议我查查你的家族病史,毕竟你说你父亲四十岁就去世了……太可怕了……”这和老迈克没什么大关系,迈克尔想说,没有关系,他血压高是个偶然。但他说不出话来,动弹不得地躺着,身上带着一些仪器的玩意儿。他还得解释卡娜的前因后果,还要重新组织他的演说,以便清楚地表达对大学生的爱。是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必须彻底地讲明白——“医生说你没大毛病,”昆尼西擦了擦下巴,“但也得注意。我想,我可能无法原谅你,迈克,不过你必须留下来过圣诞节。你可以继续租我的房子,二楼,十五马克一个月。我会拟个新的协议……”迈克尔点点头。一切都听你的,他说,也许说出来了,也许没有。疲倦让他合上眼皮。他听着昆尼西的声音,握着手,安心地睡着了。第84章-圣诞节前夕,迈克尔出院了。他像圣诞节前夕,迈克尔出院了。他像个温驯的木偶,老老实实地按昆尼西的指挥,坐进一辆家庭汽车的副驾驶位。昆尼西办妥了手续,提着两个袋子,里面塞满了迈克尔的生活用品,包括水杯、饭盒、“勺子”送来的保温瓶和几件换洗衣物。“你的车?”迈克尔缓慢地拉紧安全带,他穿着一件很厚的大衣,昆尼西给他的,还有一条长度惊人的围巾。昆尼西往他脖子上绕了四五圈,那架势好像打算活活勒死他。现在,他就陷在温暖的衣物之中,一点清淡的香气萦绕鼻尖,那是昆尼西的味道。“我的。”昆尼西硬邦邦地说,“我讨厌你那辆车。”“那辆车非常宽敞。”迈克尔往下拽了拽围巾,“速度也很优越,加速的时候——”“那是军车,”昆尼西哼了声,“每次我坐那辆车,我都觉得自己是,”他低头发动车子,“是你抓住的俘虏。”他开车的风格和迈克尔很接近,属于谨慎驾驶的那派司机。大部分德国人习惯把车开得飞快,也许得益于他们早早修建的高速公路的缘故。不管怎么说,迈克尔总算离开了医院,离开了他最害怕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令人油然而生的、死亡的恐惧。这段路大概开了两个小时,迈克尔几乎陷在围巾中睡着了。车厢狭窄,他的腿时不时就蹭到昆尼西的。“阿登在家吗?”迈克尔在瞌睡的间隙瞥到熟悉的风景,“它不认识我……”“阿登很友好。”昆尼西说,“你怕狗吗?”“不害怕。”“我有时带它出去玩,它就坐在你的位置。”这可能是句讽刺,暗示迈克尔不如一条狗忠心什么的。不过迈克尔不在乎了,他担心什么呢?他似乎死过好几回,一两句刻薄话对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他只想安静地待在昆尼西身边,这倒是挺容易实现的愿望,毕竟他的所有证件都在昆尼西手里……如今他真的像是过去卖身给国王老爷的长工了。好在国王老爷给他收拾出了一间温暖的屋子。“坐下。”昆尼西牵着迈克尔,让他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