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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之龄,虽对段齐彦爱慕已久,却仍在闺中,尚未出嫁。 她花费了好一段时日,才清楚地明白这并非是幻觉。也许是老天也可怜她这一生活得仓促,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如今,她不再是段齐彦的怨侣,不再是清远伯夫人,也不再是段准的晚辈之妻,一切都尚有转机。 阮静漪沿着栽种了杏桃的竹篱小径慢慢向前走去,和煦暖风拂面扑来,犹如一只温厚的手。曾经的她一直幽居房中,所见天地不过是一隅寒冷屋角。如今重回当年,这才知悉像这样自在地畅走于春日美景之中,是何等的可贵。 小行一段,静漪身后的丫鬟忽然惊诧道:“小姐,你瞧,那是不是段小公子?”罢了,便指向了小湖边的一处假山林。 另一个丫鬟忙劝忧心地阻道:“段小公子到底是外男,要是莽莽撞撞地过去了,恐怕会给小姐惹来流言蜚语。” 第一个丫鬟轻嘁一声,嘟囔道:“大家都在听风阁呢,有谁会瞧见?”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听见两个丫鬟争执,阮静漪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二人。 她有两个丫鬟,一个叫杨柳,一个叫芝兰。从前她最疼爱的是杨柳,这丫头人如其名,与柳丝一般娇柔顺心,嘴巴又甜,最会哄她开心不过。阮静漪在闺中时,总会自言自语段齐彦之事,杨柳便讨好逢迎,说出二三四五条静漪适合嫁给段齐彦的理由。 而芝兰呢,则与灵芝的模子一般沉闷古旧。虽然稳重心细,可总被静漪嫌弃无趣古板。 但是,灵芝是宝贝,能入药、能滋补;只有懂行的人看了,才能明白她的价值。而杨柳,春夏时漂亮,弯弯绕绕、丝绦碧绿,却不是个能伴你过秋冬的东西,天一寒,便从枝头消失了。 前世,静漪带着两个丫鬟嫁入清远伯府。婚后,段齐彦对她爱理不理,婆母也百般刁难,她的日子过得极为不畅。杨柳嫌弃她没用,便生了歪心思,想要爬上段齐彦的床。 芝兰倒是对静漪忠心无比,不离不弃。后来,静漪离开京城回丹陵时,自觉得人生无趣,也不想拖累旁人,便还了芝兰身契,又东西凑了点银子,放了她自由之身。 此时此刻,听闻两个丫鬟争吵,阮静漪心头有一抹淡淡的讽涩之意。也算是老天有眼,竟给了她多活一次的机会,让她提前明辨了人心好恶。 “小姐,段小公子就在那儿呢!难得能与他碰上一次,要是再不去露露脸,怕是会被段小公子忘了。”杨柳挤眉弄眼,手指悄悄地指着假山林。 一旁的芝兰在干着急,但她嘴笨,远不如油嘴滑舌的杨柳会说道,只能结巴地说着“这不合规矩”。 静漪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假山林。 这处假山怪奇耸立,从中一道小径,人若避入其中,很难分清身影。杨柳能一眼辨出段齐彦身在此处,属实不易。 她与段齐彦的孽缘,并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清。其中有误会,有算计;有欺骗,亦有真情。要想细说,恐怕得推后再提。 “小姐?小姐?要是再不去,兴许段小公子就要走了。”杨柳的催促声,唤醒了回忆之中的阮静漪。 静漪慢慢地笑了起来,点头说:“那咱们过去看看吧。”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还是要去。有些话,她必须得对段齐彦说。 这样想着,阮静漪便悠闲地向着假山林走去,裙角如波,不疾不徐。 杨柳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暗暗觉得有些古怪。从前小姐一听到段小公子的消息,便魂不守舍、紧张激动,如今却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仿佛多经历了十几二十年的事,颇有些看淡了的意味,这是怎么回事? 怀着惑意,杨柳小步跟了上去。 假山石林不远,阮静漪很快便走到了。鞋履才踏上青石径,她便瞧见了段齐彦的背影。 那人着一袭暗竹纹圆领袍,深青色卷云腰带上缀着朱结;乌发束起,云冠周整,一抹侧颜,已足引人瞩目。 何等熟悉,又何等陌生。 阮静漪的眼眸半敛起,心思一瞬复杂万千。 曾经夫妻多年,他们二人从“恩爱眷侣”,到分隔两地,再到最后,她投水求死。若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她曾经有多么热烈地喜欢面前这个人,后来便有多怨恨他的冠冕堂皇,假模假样。 既然心底只有秋嬛,何必答应娶她?既然不愿在结为夫妇后碰她,又怎么拿走了祖母留给她的田产铺子,补贴清远伯府来到京城后的开支?既然根本不爱她,当初又何必对她说那一句——“悦卿久矣”? 但是,这些事都已过去了。 她已死过一回,又以幽魂之身徘徊世间,目睹了段齐彦与阮秋嬛的种种结局。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已将往事放下,她对这个男人无爱无恨,再不想与他有所瓜葛。 她已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分毫的光阴。 “段小公子。”她含着笑,浅浅开口打了声招呼。 此时的段齐彦,尚不是承了爵位后在京城平步青云的清远伯,但形容却已极是出挑。也许是天生如此,他的身上好似散着风光霁月的淡辉,如隐曜玟璇,更如韬光美玉。 正是这样的段齐彦,让曾经的静漪热烈爱慕,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嫁入清远伯府。 听见招呼声后,段齐彦立刻回过了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可等他瞧清楚了静漪的面容,神色便立即沉静了下来。 “……怎么是你?”他轻声地说罢,又客气道,“阮大小姐,真是巧了。” 他出身名门,礼数仪节自不会缺,让人在面子上挑剔不出错处来。从前静漪年少,见他这般彬彬有礼,总觉得自己对段齐彦而言一定是特殊的,才会让他如此以礼相待。 但现在,对一切释然之后的静漪,终于抛却了蒙在眼前的幻象,觉察到他眉目间的丝缕厌烦。 的确,此时的段齐彦对静漪颇有些不耐。 阮静漪美则美矣,却不是他所心仪的人。他承认,他从前确实在冲动之下与静漪说了些暧昧言辞,可那也不过是为了气一气秋嬛罢了。若是早知这句话会令静漪认真,又对他一直纠缠不休,他是绝不会说出那句“悦卿久矣”的。 此刻在假山林中再遇,段齐彦心底只道麻烦。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