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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男生女, 那不就是默认了愿意留在他身旁吗? 没一会儿, 阮静漪就听到了段准的回答:“都成, 没什么偏好的。男女皆可, 凡是孩子, 那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阮静漪抬头看他, 就见到一张爽朗坦诚的笑脸,没有分毫的云翳与虚伪。她迟疑地问:“你难道不想要个儿子?” 京中大族皆是如此吧?唯有男孩儿方可成为嗣子, 继承爵位。若是生了女儿,便会叫旁人打起家产的主意来。 老实说, 阮静漪对这种规矩可是尤为嫌恶。前世她嫁入清远伯府, 那段齐彦清高的很,端着架子,碰也不碰她。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那时的段齐彦,就像是给秋嬛守身的贞洁烈女似的;可偏偏段齐彦的母亲,还要催三催四,叫静漪赶紧生个嗣子下来。 段齐彦呢,又不肯放下架子,一见到静漪, 便习以为常地拉长了脸,仿佛只要将静漪冷落的够狠了,那他就是个一身傲骨、痴情忠贞的真君子。也不知道当初又是谁,为着和秋嬛赌气,跑来对静漪说了句“悦卿久矣”? 总之,阮静漪是尤为不喜这种约定俗成的事儿的。女子本就弱势,生下来还要被人白眼,真是可怜透了。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一旁的段准说:“男孩女孩,本也没什么不同的,都一样可爱。旁人不喜欢女孩,那是怕争不着家产。我又不爱那些,管这么多做什么?” 阮静漪愣了下,问:“老人不是说,只有男孩才可传宗接代吗?” 她说这话时,牙齿都发酸,觉得迂腐透了,但她还是想问。 那头的段准却板严了面色,露出先生似的面孔来,教诲道:“那是混账之说。都是孩子,哪有什么高下?生下来了,疼还来不及。我看你得多抄抄书,把这个念头记进心里去才好。” 他一提抄书,阮静漪就想起当初上京时发生的事儿了。她提了一嘴男人三妻四妾,段准就要她抄书,抄十好几遍“男儿不可三妻四妾”,怪好笑的。 “我这不是怕你那样想么?”阮静漪给自己开脱,“我还是喜欢女儿的。我是姑娘,当然更懂得怎么照顾姑娘。要我照顾男孩,我还得从头学起。” 段准露出了轻快的笑:“那就多去求求观音菩萨,叫她给你送个女儿。” 阮静漪想了想:“观音也未必灵验。我在丹陵有个堂姐,比我大五六岁,出了嫁后便一直没有身子。她婆婆陪着她跑遍了名庙古寺,就是想求个身孕,结果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呢。” “那就是没这个缘分了。”段准说,“没缘分的事,倒也不必强求了。” 阮静漪看他这么洒脱,心底难得的舒快。她忽然想:要是哪家的孩子能投胎到段准的膝下,那一定是件幸运的事儿。是姑娘则更好,不必受着男子为尊的束缚,能痛痛快快地长大。 段准坐在凉榻上,目光放的远远的,脸上浮动着一层高兴的神色。他喃喃道:“若当真是个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 说罢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园子里的一棵琼花树上。此时不是花期,树上不见雪白的琼花,只有一片碧绿的树荫。 段准望着那琼花树的枝叶,道:“四五月时,琼花正盛,兴许能以琼为名……” 阮静漪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亲都没成,你就想这么多了!” 一面说,她一面在心底想:名字是个要紧事,哪里能这么随随便便?在门口看到一棵琼花树,便以琼为名了,那要是段准在门口看到一根大铁柱,那又该怎么办? 她可不想有个叫段铁柱的孩子啊! 段准被她提醒了,有些意犹未尽地回过了神,说:“也对,是我说太多了。”说罢了,他竟然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本是个随心所欲、恣肆京城的贵公子,甚少会露出这幅神态。阮静漪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好半晌,她才催着自己将眼神挪开了去。她咳了咳,说:“我就想问这些,别的也没什么。我……我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就掸了掸衣袖,从凉榻上站起来。 “嗯,你去休息吧。” 等她走出老远了,回头看时,段准还坐在原地,远远地凝望着她。 * 后来,阮静漪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出那些有关前世的事。 每当她想问了,话到舌尖,她又会犹豫。毕竟这种前世今生之事,说起来怪可怕的。要是碰到些保守之徒,指不准就会觉得她被下了降头,或者人被魇着了,当即便要给她做做法,再请个巫师来驱邪。 一眨眼,京城最热的天气过去了,天渐渐地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梧桐树,悄然开始飘落叶片。 静漪的婚期在秋日,一入秋,丹陵的阮家人便依照圣上的旨意,举家上京,与侯府一道为静漪cao持婚事。 阮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能来京城的人也不多。除却老夫人、阮老爷与韩氏,余下就来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那女儿不必说,一定是秋嬛。 阮家一行人风尘仆仆上了京,暂居在京城东侧的一套宅子中。这套宅子是侯府那头安排的,为了照顾亲家,特意选了个幽静宽敞的地方,一应吃食行李,也都置办齐全,只消他们人来便可。 但即使如此,阮秋嬛踏进这园子里时,仍旧露着些惆怅的不快之色。 上京这一路,原本就叫人疲累。当她踏入园子,瞧见满目的繁华旖旎时,心底的怅惘之情便更盛了。 “母亲,这便是宜阳侯府吗?”她忍不住问韩氏。 “这可不是侯府,只不过是让咱们住的别苑罢了。”韩氏领着秋嬛,满面笑意地朝下榻的房间走去,“但这儿可比丹陵要好多了,你瞧这院子里的榕树,怎么都得有好几十岁了吧?真是个吉利兆头。” 听闻这里不是侯府,阮秋嬛更显诧异之色。她仰头望着那株高大的榕树,喃喃道:“宜阳侯府比这儿还要奢侈吗?大jiejie竟要嫁到那种地方去了,我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韩氏叹了口气,说:“她命好,羡慕不来的。”也不知道阮静漪是怎么得了宜阳侯府的青眼,竟然叫小侯爷亲自去向圣上求赐婚。 若说小侯爷是当年在球场上对阮静漪一见钟情,可那时秋嬛分明也在球场上,怎么也不见小侯爷看上秋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