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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吗?” 崔姑母抿口茶,声音淡下来:“便是这位如夫人,现下也正得宠,而且你叔父的孩子都是这位如夫人诞下的。和她有什么龃龉,不是一件好事情。” 深深一拜,李冼勇不以为然道:“小侄知道了。” 崔姑母叹口气,也不好再劝,摆摆手,示意让他快回府去。 见状,阿笙和双桃也盈盈一拜,却好半天没等到对方脚步声离开的声音。 正在阿笙疑惑的当儿,就听到郎君粗而旷达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正是直直对着她的:“女郎甚美,我心向往之。” 不待阿笙愕然抬起头,那道粗重的脚步声就已然远去了。 不像阿笙很是惊愕,崔姑母倒是一排悠然地环环手腕,不紧不慢地说:“这孩子倒是和从前一般,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很是爽达。” 崔姑母刚远嫁到陇西李氏时,原本很陌生难捱,就是当时将将到她腿高的李冼勇扑过来,“婶娘”“婶娘”不住口撒娇的叫,只不过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却一直瞥向她带的涿郡这边新奇的玩意。 崔姑母觉得这机灵的样子好笑,逗弄李冼勇两下后,便把那些小玩意送给他顽。本来以为是小孩子贪个有趣,却没想到,过几天发现李四 老爷居然要对这么小的孩子动家法。 她慌忙上去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居然拿着这些玩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出来的狗洞钻出去,私自跑出府。 而且不是为了和旁的友伴一起玩耍,却是沿街叫卖起来。 如若不是他的丫鬟发现的早,这穿着锦罗绸缎的公子哥怕是就要被有心人给拐走,到头又用来威胁李家了。 虽然这样想不太对,可有的时候崔姑母是真的觉得,比起来做李家的二少爷,李冼勇也许更适合去做富贾许家的公子。 想到这里,崔姑母拉过来阿笙,沉思了一会儿,“阿笙,你怎么看待这位二少爷?” 崔姑母说:“虽然他性子是鲁直了一些,但是却和他父亲一样,向来不太看重门第之别,是能娶你为正头娘子的。” 她若有所思道:“便是从前有丫头想自荐枕席,他都直接冷脸拒绝。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直接对哪个女郎表现出心慕来。若是你觉得还不错,也可以再接触接触、试试看,总比那位许大公子强上不少。” 一旁的双桃忍不住道:“然而夫人,这到底是李家的人,便是李三老爷他……” “他是他,我是我。”崔姑母淡然打断,平和道,“这是两码事。” 沉重的烟气熏过了雾卷,是浅浓舒卷的遥空霞光。 崔姑母蹙起眉,指尖微动,沉吟道:“你确定?” 穿着湘妃侍女服饰的花锦垂下头,婉转应声是:“大夫人很是着急,连声敦促我来寻您呢。” “我的侍女还没回来,”崔姑母淡声道,“等她们回来我自会去,就不麻烦花锦姑娘了。” 这个时间点,阿笙前脚才出去膳房给她提晚膳,而双桃打着为崔姑母取夏裳的名头,又不知道去哪里、还没有回来。 花锦却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奴婢伺候您不行吗?” 她还细声求情道:“若是大夫人见不到,怕是会责罚婢子的,还请崔姑母多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为人奴婢吧。” 不易察觉地叹口气,崔姑母整理下衣领,漠然道:“那伺候我穿鞋吧。” 柔声应是,花锦屈膝为崔姑母提起鞋履,却猝不及防听到一声温言:“花锦,你清瘦了不少啊,是最近苦夏吗?” 花锦一怔。 崔姑母已然起身,撇过头去咳嗽几声,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病态的潮红,“就是不爱吃,也要多用些膳食,你年纪这样轻,还是有些rou丰润些,不要强求什么杨柳细腰,那样并不好看的。” 好久不曾有人和花锦说过这样的话了。 又哪里是她拿乔挑拣不用膳食,而是崔大夫人身边的风光一等大丫鬟,又哪里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呢? 花锦被咬破的唇瓣翕动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最终也只是轻柔架着对方瘦如柴的胳膊行远了。 崔大夫人屋阁里摆着的错金鹤擎狻猊铜炉,早已换成盛着偌大冰块的铜制冰鉴,不用小丫头在旁边打扇,就已经在向外散发着丝丝的凉意,还有三两杯酒搁在那刻着麒麟送子如意宝相花纹冰鉴的盖上,想是饮进肚中必然能驱散掉酷暑的热意。 崔姑母畏寒地缩缩自己的鹤氅,目光环视一下,眉头皱起来:“你们家的大夫人呢?” 花锦垂头不语,就在这时却传来了屏风后头传来的敦厚男子声音,“好久不见了。” 这声音便是化成灰崔姑母都能识的出来。 她难得动了怒,声音不喜不悲:“李垂文,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才恍然大悟,想是李垂文的行踪这jian贼必然也是知晓的。 同一时刻,花锦向她鞠个礼,回身轻轻带上了门。 斜着身子坐在红榉木束腰马蹄桌上的郎君,冲她遥遥举起酒杯:“见到夫主,竟是不问好吗?” 崔姑母不怒反笑:“是大夫人找我来的,她人呢?” 李垂文饶有兴致地搁下手里的酒杯走过来,缓声问:“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崔大夫人自然是替我来寻我的好夫人的。” 他涎笑着去按崔姑母的肩,“少了我,你是否空闺寂寞啊?瞧瞧这张以前丰润的小脸,都快没血色了。” 李垂文还想去用手背摸对方的脸,下一刻,却被杯凉酒兜头浇了满脸满身。 崔姑母恬笑着道:“原是觉得寂寞,但这下可终于热闹不少。” 另一边,熄了香炉的院落里。 “你当真不知道崔姑母去了哪里?”阿笙眼睛如同初采的青翦一般,认真地盯着双桃看。 双桃避开她的视线,挑一味掺了薄荷味的冷香去小炉子里烧起来:“我也是才回来,去哪里得知这些事?” 也不再多言,阿笙搁下手里解渴的茶水,刚想折身拉开门扉去寻,就看到回廊折角处,瘦骨梭棱的崔姑母披着厚重的鹤氅走得近了。 她温柔覆过阿笙的手,和煦道:“摆饭吧,我有些饿了。” 崔姑母柔亮的黑发中已掺着些许的白丝,在廊角纸糊灯笼细弱的光线下,却是隐隐一闪,又消匿不见了踪影。 阿笙抿住唇,扶崔姑母进门后,又加了只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回身打开食盒,从屉格中取出尚还温热的饭菜。 崔姑母细细嗅一下,将边角处为小炉重新换上乌沉香的侍女叫过来:“双桃,过来一起用膳吧。” 甘旨肥浓、仔细嚼过后便是尺颊生香、饫甘餍肥。 那时候的阿笙,也只当这是个与过去十多年中所有的晚上无二,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夏夜。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