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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情人并非总能在一起。世事难料,白瓷有隙难弥合,又与您有何干系?” 谢危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得她这浑身竖起尖刺的架势,心里反倒痛快不少,只是注视着她的目光,又不免多了三分嘲讽:“白瓷有隙?” 姜雪宁攥紧了手。 谢危只一声冷笑,随意把酒盏掷在桌上,砸地“咚”一声响:“也是。倘若你能想明白你跟他为何没能在一起,也就不叫姜雪宁,今时今日更不会坐在这儿了。” 这怕疼怕苦自欺欺人的懦弱样。 合该叫他摊上。 他懒得再同这榆木疙瘩多说半句有用的话,拂了袖,起身就朝外头走,只道:“吃得越多,脑子越笨。吕显与尤芳吟已在城外,甭吃了,一道来吧。” 第209章 吕显的敌意 有些人说话,处处体贴,叫人如沐春风;有些人说话,却是无一处不刻薄,字字句句挑着人逆鳞,偏生要人不舒服,不痛快。 往日的谢危是前者。毕竟朝堂内外谦谨有度、周密妥帖的古圣人之遗风,博得美名一片。然而当着她面,相互知道根底,面具一拆,话却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刻薄,浑然无遮无掩了。 有那么一刻,她的愤怒就要没顶将她掩埋,让她有一种大声向他质问的冲动―― 你知道什么? 你这样冷血狠毒的人知道什么? 你什么也不知道。 可方才谢危望着她时那近乎洞彻的眼神,又莫名消解了她这突然上涌的勇气。 她竟然不敢。 姜雪宁在桌前足足坐了有好半晌,才起身来,跟着走出去。 谢危就立在外头屋檐下看天。 边塞的大风从北面吹卷而来,将浮云阴霾驱散,澄澈碧空如水洗净,蓝得令人心醉,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刀琴剑书先看见她。 谢危随后转过头来,看出她眼眶似乎有些微红,可也并不说什么,只是等她跟上来后,才顺着回廊,走出府去。 大街上早已是一片欢腾。 远近驻地的兵士们都在城中往来,有的只着劲装,有的身披轻铠,可面上神情都是一般无二的兴奋。 若静下来仔细听听,便知谈的都是城外来的粮草辎重。 路上还有许多城中的百姓与他们一般,都朝着东城门的方向去,俨然是都聚集过去看个热闹。 直到这时候,姜雪宁才从这样的热烈里,感知到了一种战事在即的紧迫。 道中甚至有些兵士停下来给谢危行礼。 很显然这些日与燕临一道在屯兵的驻地巡查,他们是切切实实做了点事情的。 燕临刚到忻州,便斩了原本执掌大军的将军,叫王成。 要知道,这人可是萧氏的人。 别管燕临是不是带着圣旨来的,萧氏树大根深,边关的人员变动更是牵涉着至关重要的兵权,调任不要紧,才调任来就直接把人砍了,若叫萧氏知道岂能饶过? 多半吃不了兜着走。 寻常将领当然是既不敢惹气势正盛的燕临,可也忌惮着原本执掌兵权的萧氏,哪边都吃罪不起。有些人是作壁上观,望望风,暂不掺和;有些人则是利益相关,只等着朝廷派的督军到了之后,给燕临好看。 可谁能料到,来了个谢危? 一场幻想顿时成空。 人家非但是燕临往日的先生,到得忻州后,半点没有制衡的意思,光从前些日的议事与宴饮就能一窥端倪。有人在宴席上假作无意提起燕临到任便斩首王成将军的事,谢危也毫无反应,半点没有多追究、多过问的意思,没过两日还与燕临一道巡视军营,倒把全力支持燕临的架势摆了个足。 暗地里等着看戏、等着燕临倒霉的那些人,全吃了个大瘪。 正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要还看不清这形势,那就是瞎。 所以虽然才过去没两日,军中风气简直焕然一新。 收心的收心,练兵的练兵。 更有甚者,已经有人悄悄猜测萧氏一族是否失势,连宫里那位宠妃娘娘都兜不住了,否则怎么偏派谢危前来督军?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什么让燕临接掌兵权的圣旨,甚至派谢居安来督军的本意也不是扶持燕临,而是防止哗变? 只是这计谋太大胆了。 大胆到让人连去怀疑圣旨是假的想法都没有,更何况还有一位当朝帝师亲至,加深了可信度? 姜雪宁一路走一路看,说不佩服是假的。 只是佩服之余,也不免心悸。 眼见着要到城门外了,她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原本不是说吕显先行开道,芳吟晚几日才到吗?可吕显前阵子没到,芳吟今日到也比原定的早了几日。” 谢危道:“天教作乱,官道不好走,一应事宜都要打点,兴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吧。” 粮草到了就行。 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他却不是很关心。 城门处已经是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谢危带着姜雪宁到时,城门楼上便有兵士眼尖看见了,立时有一队兵士下来,为他们前面开道。 走过城门洞,外头的景象便一清二楚。 运送粮草的队伍从目之所及的官道尽头,一路绵延过来,一眼就看出来自不同的地方。 姜雪宁甚至看见了山西大同一些商号的徽记。 军中专门调拨了一批兵士来,等那头手里拿着账本一一点数核对的主簿点头之后,再将这些车都拉进城中专为军中屯粮的粮仓。 尤芳吟与吕显都在那记账的主簿边上站着,一人手里拿了本账册,似乎正低着头说什么。 那主簿已经上了年纪,被这样两个人盯着,握笔的手都在哆嗦。 吕显几乎是冷眼瞅着。 尤芳吟却是轻蹙着眉,手指飞速地从账册的字迹上一行行划过,神情里有种说不住的认真与严肃。 姜雪宁远远看见她一袭孔雀蓝的百褶裙底下一圈已经溅满了泥水,走近了更发现她正翻查着账册的手指冻得通红,甚至有些伤痕。 她皱眉唤了一声:“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