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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总有许多优待,比如挨着公子的住处要一间偏室,或者搭一处搭一顶小帐,并非难事。别人只会以为这是名门公子规矩多,见怪不怪。至于癸水之类的,给公子做奴婢的好处是时常会得些赏赐,多是些卖不上什么价钱的布料,带上两匹轻便的的足矣。 桓府仆婢们知我要随公子出征,好些人看着我,露出此生惜别的神色。 惠风来与我送别时,问我:“你不怕么?” 我说:“怕甚?” “自是那些刀兵之事。”惠风一脸戚戚然,“那都是些莽夫,你一个女子,又不会打斗,万一……” 我说:“放心,那些侍卫会护我。” 惠风:“那些侍卫是护你家公子的。” 我说:“可我家公子要靠我保命,我的命更不可丢。” 惠风一想,觉得有理。 “霓生,”她拉着我的手,“若是我家公子留任河西,你便放心地留下陪他;你家公子交与我来侍奉,我必不负你。” 我肖想了一下,觉得如此也是甚好。 其实若说我不担心安危,那是假话。不过,我也有挡灾之物。便是我左脖子上用细丝绦串着的一颗玉珠。它很是特别,羊脂般纯白的底色,中间带着一抹朱红,我从未在别处看到过。据说这叫血玉,虽名字听着猎奇,但甚少人知晓,也值不了什么钱。 这是我跟着祖父生活之后,他送给我的,说此物可挡灾辟邪,保佑平安。我甚是喜欢,后来一直戴着,果然完好活到了现在。 公子曾觉得此物单调,有时高兴了,会赐我些漂亮的饰物。我每每皆欢喜收下,然后仔细收了起来,打算日后卖掉。而平日里,我仍戴着我的玉珠。它是我身上唯一一件祖父留下的物什,在我眼里,什么也比不上它。 事情至此,全在预料之内。一切早有约定,公子闻得此事时,毫无意外,只交代我好好去收拾行囊。 “霓生,”临行前,他摆弄着他那柄新铸的漂亮宝刀,豪气地说,“若遇上危急,你便躲我身后,我断不须你来给我挡死。” 我笑笑,作狗腿状:“多谢公子,奴婢全靠公子。” ☆、征途(下) 大长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她自不会真的让公子就带几个人上路。她亲自去了宫中一趟,于是在公子出发的时候,忽而冒出来驰援河西的五百骑卒同行。 开拔那日,雒阳街上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半个城的人闻讯而来,挤在道路边上,争相观看大名鼎鼎的桓公子从军出征的样子。 公子一改从前坐在香车中的文雅之姿,骑着青云骢,白袍银靴,长剑悬腰,所过之处,人群无不惊叹。我甚至看到许多女子哭泣起来,以帕掩面,不知是因为公子的模样太好看而激动,还是为他将要生死未卜而难过。 我也心情澎湃,因为沈冲与公子同行。 沈延原本也给沈冲配了大队侍从,但碍于公子同行,为了不拂大长公主的面子,也忍痛将贴身仆人减为两人。 沈冲也穿了一身铠甲,车马走在公子后面,自然也不如公子抢眼。但在我看来,他穿着这身简直令人倾倒。他的眉目本非十分柔和,被冷清的寒光映照,多了几分锐气;再配上那文质彬彬的风度,堪堪便是书中说的儒将,教人看也看不够。 可惜我须骑着马跟在公子身旁,无法将眼珠子黏在脑后。 “桓公子这面色,怎似不喜?”一路上,只听路人议论不断。 “啧,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名士之风……” 公子昂首望着前方,目不斜视,神色冷冷,对周遭的声音充耳未闻。 我知道,公子是真的在发脾气。 因为他的军职是主簿。 这自然是大长公主安排的。 主簿与录事一样,乃是躺着捞功劳的肥差,且无半点风险。 但这与公子的期许相去甚远。他的梦想是至少像书上的霍嫖姚那样封个校尉,领着一部人马,独当一面横扫千军。 幸好主公和大长公主没有由着他头脑发热。 他们十分明智地,在开拔时才让公子得知此事。公子最好气得连门也不出了,那是万事大吉。 公子显然不能上当,所以他只得认命,黑着脸上了路。 “霓生,”路上休憩的时候,公子看着手中的糗粮,忽然认真地对我说,“我定要做一番大事,不教他们小觑!” 我有些啼笑皆非。 我说:“公子自前途无量,何人敢小觑公子?” 公子有些不高兴:“你也以为我离了父母便一无是处?” 我忙安抚道:“公子何出此言?便是无主公与大长公主相助,公子也必可成就一番大事。” 公子神色稍解,却似乎又并不全然释怀,将宝刀重新系到腰上,跨上马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正无奈,旁边忽而传来沈冲的声音:“元初还在气恼?” 我转头,只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面对面时,我才发觉他穿着铠甲的身形比平时所见更宽厚,让人没来由地心底一蹦。 “正是。”我说。 沈冲唇角弯了弯。 “他不过闹性子,过些时日便好,你莫担心。”他说。 我柔声答道:“我知晓,谢表公子关心。” 沈冲颔首,少顷,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仍温暖。做奴婢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总要被叮嘱看好主人照顾好主人云云,甚少会听到有人安慰一句莫担心。 只有沈冲,竟对我这个奴婢也这般温柔……我不禁想入非非,他会不会是对我有意思? ***** 桓府和大长公主果然面子大,从雒阳到三辅,公子每日落脚之处,不是贵胄的府邸就是名门的庄园,盛情款待之外,还有慕名前来拜谒的大小名流。 若在平时,公子大概会端着清高的脸,勉强接纳。 可如今,他腻烦不已。 过了弘农之后,他令大队人马从此每日疾行,不必为了下榻之处拖延,若到了夜里遇到不到合适的去处,便在乡舍借宿或者露宿。 我理解公子的焦虑。毕竟何述顶替秦王之时,河西局面已是大好,据说只差一口气便可取得全胜。从雒阳到凉州,少说也要一个月,公子要是去得迟了,莫说上战场,只怕连鲜卑人的鬼影都见不着一个了。 沈冲一向尽职,对此无异议,只告诫公子骑卒们的马匹须得到军驿中更换,否则欲速则不达。 “军驿?”公子皱眉,“还有这般啰嗦?” 我说:“自是如此。人奔走一日尚且疲惫,何况马匹?” 公子想了想,问:“如此,那些鲜卑人奔袭千里,莫非也有军驿?” 我说:“鲜卑人游牧而居,自不设驿。征战时,每人备上两三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