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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勋却眼睛一亮:“我听说过。那是前朝大乱时的事,高祖还是个诸侯,而天下势力最大着,乃是河东公孙晤和前朝宗室刘阖。二者争夺豫州,在汝阴大战一场。据说打得可惨了,死了二十多万人,淮水都染红了。” 我点头:“当年二十多万人都死在了水上,汝阴大小河渠中都漂满了尸首,血水和尸臭半年才褪。从那以后,此地的鱼虾就长得十分肥大,但百姓都不敢捞来吃,也不敢下水。” 青玄看着我,脸上有些不定之色:“为何不敢下水。” 我看着他,不答反问:“方才路过乡邑时,你可见到了有些双腿残疾之人,路也走不得,只好肘行于地?” 青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说:“你若看到他们的衣裳底下就会知晓,他们其实并非没有腿。” 青玄吃一惊,盯着我:“那……” “他们之所以落下残疾,都是因为少时不晓事,到水中去捕鱼。这水中的鱼虾吃人rou太多,他物已经无味,便每日就在水中等候,若有人来捕鱼,便会蜂拥而至。”我说着,看着他微微变色的脸,阴恻恻一笑:“故而他们那衣裳底下,腿仍在,只是被鱼虾啃得没了rou,只剩下白骨。” 四周倏而一片寂静。 青玄脸色煞白。 林勋瞪着眼,朝那河水瞥了瞥,神色不定:“霓生,你说的是真是假?” 公子的嘴角抽了抽,终于“噗”一声笑了出来。 他无奈地看着我,摇头叹气。 二人看看公子,又看看我,露出醒悟之色。 “霓生,你又唬人!”青玄跺脚。 我觉得这事坏在了公子,若不是他,我还能玩久一点。 “这可不是唬人,”我笑笑,“不信,你二人去捞鱼试试。” “去就去。”青玄道,“老林,你方才不是说去捕鱼么,捕些来。” 林勋往别处望了望,道:“也不知他们喂好马了不曾,我还是去看看。”说罢,溜走了。 青玄气结。 我认真地对他说:“老林既然不去,那便还是你去吧。” 青玄即刻道:“我又不会不与,且……且我要给公子去取书。”说罢,也走了开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笑了笑。这时,茶烧好了,我盛出来,放在公子面前。 公子看着我,没有喝,却意味深长。 “这些故事也是你祖父的那些书里说的?”他问。 “自然不是。”我说,“我们乡中的老人也爱讲故事,什么离奇的都有。” 公子莞尔,将杯子拿起,吹去热气,浅尝一口。 片刻,他忽而道:“上次我去逸之院子里时,你给他做的那茶,我怎从未喝过?” 我一愣。 蓦地听他提起,那日院子里的事重新浮现,我颊上微微一热。 “那茶是淮南乡中的土法。”我解释道,“淮南寻常乡人喝茶,不过煮些茶汤再加些别物调调味,清而寡淡,表公子身体有伤,我故而做给他喝。公子平日烹的茶这般讲究细致,定然要嫌弃此法粗鄙。” 公子不以为然:“我又不曾吃过,你怎知我会嫌弃?” 我看着他,讶然。 “公子要喝?”我问。 公子说:“要。” 我说:“可此处无烹茶食料。” 公子朝远处望了望,片刻,道:“这有何难,那路边上的,可是个茶棚?” ☆、第64章 茶棚 如公子所言, 路边有一处茶棚。 虽不大,但因为临近乡邑, 行人众多,生意甚好。 公子兴致勃勃,执意要去喝茶。且林勋等人要去护卫,他也不让。 “便去喝个茶,有甚可护卫。”公子道, “那茶棚不大,尔等跟在旁边反而招摇, 有霓生跟着便可。” 林勋见他如此说,也只好远远跟着。 公子拿了钱囊,径自丢下众人, 和我一道往茶棚走去。他以前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进了棚子里, 四下里看了看,神色好奇。 他虽不曾带侍从, 但衣饰相貌皆是不凡,茶棚主人看到他,忙迎出来,殷勤地招呼:“这位公子, 想用些甚?小店茶炊饭食皆一应俱全。” 我问他:“可有本地香茶?” 茶棚主人道:“有, 不知要哪种香茶, 本店有桂香、槐香、芍药香……” 我说:“便要桂香。” 茶棚主人唯唯应下, 引我和公子落了座, 自去忙碌。 乡间的用物皆是简陋,案台不过是粗木所制,漆也不曾上过,面上被蹭得一层油腻的光;而席子也是用了许久,多有残破,垫布上有些来历不明的污渍。 我以为公子大概看一眼就会走开,但他盯着,皱了皱眉,少顷,坐了下去。 “乡人无甚讲究,公子若觉不喜,还是回去再做。”我说。 公子镇定自若:“无妨。”说罢,继续朝四周打量。 桓府的人马足有二三十,颇有些鲜衣怒马之气,无论在何处都颇为显眼。此地行人不绝,自众人到河畔歇息之时,便已经引得许多来往的行人或当地农人驻足观望。 当然,被看得最多的仍然是公子。 他相貌气度皆出众,无论在何处,总能吸引一大片目光。如今亦然。他才在案前坐下不久,驿馆就变得热闹起来。一些来兜售果物特产的乡人女子,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也不做生意,只扎堆聊着天,将目光频频瞅向公子。 我看着公子,只见他一脸淡然,只拿起案上刚刚呈上的茶,往上面轻轻吹气。 “所谓桂香,便是加了桂花?”他问我。 我说:“正是。” 公子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我感觉周围的嘈杂声忽然安静了些,瞅去,只见无论男女,都看着公子,各种目光都落在他的神色。 心底叹口气。乡野之地的人尚且如此,谁说喜好美男子不过是京中士人的癖好。 看着公子放下杯子,我问:“如何?” “甚好。”公子道。 我心中大慰。 这时,茶棚主人又呈上两盘豆糕。公子提箸夹起一块,尝了尝,问我:“这也是当地特产?” 我也吃一口,停顿片刻,正要说话,忽而闻得邻座道:“你听说不曾,荆州那边的蝗灾,又加剧了些。” 我一怔,看去,只见是两个人在闲聊,听口音,当是本地人。 “哦?有这等事?”另一人道。 “你不知么?原本只是在荆州,如今连豫西也有了。” “我等怎未听闻?昨日我家妇人还说,她去汝南探望舅母,路上的流民少了。” “这当是明光道之力。听说那道门中筹措了许多粮草,入门者都有粥吃,还有房住。” “啧啧,这么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