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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诧异的是,这房中不知何时点了灯,而我的榻旁摆上了另一只软榻,公子倚在隐枕上,面朝着我,亦睡得沉沉,地上落着一本书。 心想,我睡得果真死,这榻和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不过这甚合我意。 我看着他,一动不动,唯恐自己发出一点动静,便要将他吵醒。 他睡着的样子,宁静而美好,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会随之静止,连灯光也凝固在那眉眼之间,温柔地描绘着低垂的眼睑、挺直的鼻梁,还有形状优美的双唇。 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胆而肆无忌惮地端详过公子。这些日子以来,我虽尽力让自己在他面前神色自若,像从前一样跟他说话。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做不到跟从前一样。 他看着我的时候,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太看着他的脸,总是借着这个或那个由头转开目光,仿佛多停留那么一会,他就会变成吃人的大蛇把我吞下去。 心撞着胸口,身上忽而有些热气,我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散凉些。 我常常唾弃自己有贼心没贼胆,觉得公子定然也看出来了我那些别扭的举动,回想起来,觉得羞耻不已。可是同时,心底却又常常酝酿着甜。几乎每日夜里,我在入睡之前,总会躺在榻上回忆白日里与公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每当忆起那些有意思之处,我就会像个白痴一样,在被窝里不能自已地傻笑。 下次再这样看他,会是什么时候? 我心底在问自己。 也许,不会有下次。 我盯着他,竟是全然不能移开目光,一呼一吸,或者一点光影的微动,似乎都能让我铭记一辈子。 这偏殿虽是暖和,门缝里却仍不免透风。我许是有些着凉,盯着公子没多久,鼻子里一阵痒痒,突然,忍不出打了个喷嚏。 室中太安静,就算我用褥子用力捂着口,那声音也把公子吵醒了。 只见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片刻,目光抬起来,正正与我对上。 ☆、第96章 偏殿(下) “醒了?”他从榻上坐起来, 声音带着些惺忪的低沉。 我应一声,正要起来,公子道:“方才可是你打了喷嚏?” “嗯。”我说, 话音才落,公子忽而伸手过来,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窘了一下。 “公子, 我那风寒早好了。”我说着,努力地无视他手心温热的触感。 “这由不得你说。”公子不以为然,“你连自己是不是发烧都全无知觉。” 我:“……” 不过我的确只是打了个喷嚏, 公子探了片刻,似觉得无碍,收回手来。却又将我放在榻尾上的外袍取过来, 放在我身上。 “穿上。”他说,“这殿中虽有炭火,可若不留神, 最是容易着凉。” 我应了一声,乖乖地将外袍穿上,心中虽受用, 却不禁想,公子近来这啰里啰嗦的劲头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像个乳母一样…… 我这一觉睡得不短, 看滴漏, 竟已经将近子时。 “公子睡了多久?”我问他。 “不知。”公子拿起书来, 继续翻, “那殿上无事,我便过来歇一歇。” 歇一歇,就来我这里么……心中倏而一荡。 我面不改色,又问:“外头可有消息?” “无。”公子道,“若有,他们会立即来告知。” 我颔首,见公子不再躺着,上前将那书拿开:“趁现在无事,公子还是躺下再睡多些。” 公子没有把书夺回来,看着我。 “我睡一睡也可。”他说,“不过你要陪着我。” 我一愣,面上倏而热起来。 “公子为何要我陪?”我问。 公子一脸理所当然:“你方才睡时,我陪了你许久,现在自当要轮到你。” 我:“……” 公子见我没有反驳,唇边弯起淡淡的笑,片刻,将隐枕放下,半躺在上面。 我将榻上的褥子拉起,盖在他身上。 “宫正说,你要在这偏殿中作法,这些软榻暖褥都是法器。”公子看着我,似笑非笑,“还不许人打扰。” 我颔首,毫无愧疚:“长公主让我来辅弼圣上,当年我辅弼公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辅弼的。” 公子道:“便是睡?” “还有吃。”我从旁边的案上拿起水杯,抿一口,道,“他们又不许我触碰圣上,我能做的岂非就是这两样。”说着,我忽而想起些不对来,道,“我说不许人打扰,宫正怎将公子放了进来?” 公子一笑,不紧不慢:“你最为人知晓的功绩,不就是辅弼了我?”他伸了伸肢体,神色有几分慵懒,“我说我与你命数契合,凑在一处,法力更强。” 我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听得这话,几乎呛了出来。 公子看着我,似乎对我的模样甚为得意,面上的笑容狡黠,却对我咳个不停的模样露出些嫌弃之色,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递给我。 我忙将那锦帕捂着嘴,咳了好一会,眼泪都出来了才止住。 “公子怎敢对宫正这般胡说?”我哭笑不得。 “这怎是胡说?”公子道,“且这些什么命理之论,不就是你教的?” 我无言。 他说得对,这些鬼话的确就是我教的。公子真乃人才,别人上我的当都是上了就算了,唯有他还懂得举一反三,倒打一耙。 虽是无奈,但我却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停不下来。 公子看着我,亦笑,却反问:“我说得不对?” “对。”我好不容易收住,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替他将褥子捂好,道,“公子说得都对。” 公子露出满意之色,目光熠熠。 “霓生。”过了会,他的神色忽而变得认真,“等过了年节,我便搬出去。” 我一愣,看着他:“搬去何处?” “何处皆可。”公子道,“去买一处宅子,收拾收拾便可离开。” 我问:“可公子何来钱财?公主和主公必是不愿,若不让公子动府库,如何是好?” 公子道:“我与逸之说过此事,他愿借我。散骑省的俸禄不差,过得不久我便可还上。” 我无语。此事他虽然一直在说,但我总觉得定然远得很,不想他在自己都已经打算好了,还把沈冲也拉下了水。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我总以为我对公子已经足够了解,可他仍然能时不时地做出些事来,让我刮目相看。 “可公子的仆从怎么办?”我说,“公子平日用惯的人,若长公主和主公不愿放,公子也带不走。” “多余的人不必。”公子道,“有你便是了。” 我怔住。 公子看着我,目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