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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战火毁坏,如今仅在斑鸠寺的一角留着一处破破烂烂的塔林,杂草和树木丛生,无人问津。来斑鸠寺里拜佛的人,不会有人到塔林去。因得多年人迹罕至,塔林中狐鼠出没,就算白日里看着,也有几分瘆人,因而生出好些鬼怪传闻,附近的闲人顽童都避之不及。 对于我而言,这塔林乃是绝佳的藏宝之所。 前朝乱时,曾有匪盗以为这些塔里面有传说中的佛骨舍利,有几处塔被盗掘了开来,里面被掏空。加上塔林边上的围墙低矮,易于翻越,将物什暂时藏在其中,乃是十分便利。 我的那些金子,就藏在其中最偏僻的一处佛塔里。 当然,光天化日,即刻去取难保要被人看见,且我也不能两手空空地去,总要有些准备。 离开槐树里之后,我到了大市里,挑了一辆拉水的马车。那马车颇为不错,马匹算得健壮,上面的水桶有开阔的天窗,除了水之外,还可放入大件的物什,且价格还比坐人的马车便宜多了。一番侃价之后,我花掉身上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下来。 取金子的时机,不能早也不能晚。毕竟是做贼一样的事,太早了总怕人看见,而过了戌时之后,天色全黑,城中要宵禁,驾着马车走在路上,若是遇到了巡逻的军士,则恐怕会有麻烦。于是,我挑着天色擦黑的时候,赶着马车往斑鸠寺而去。 那围墙外也是一片僻静的去处,挨着一处废宅。我将马车停在围墙外,将马拴住,然后翻墙入内。 我最后一次往这里面藏金子,是两日前。那时,沈冲刚刚被撤了太子冼马,在我的建议之下,与公子和桓瓖三人分头去准备营救之事。而我,已经在打着离开的主意。 四周安静寂寥,没有人影,也没有一点人声,只有北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的声音,还有晚鸦凄凉的叫声,确是阴森。我熟稔地拨开高草,找到了那处佛塔,爬上去。 这佛塔因为被扒过,已经没有了顶。爬到上面,我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包袱,一件一件取出来,往返数次之后,才全数放到了马车上。一切就绪,我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解了马,坐到前面,往槐树里的方向而去。 从斑鸠寺回槐树里,可以经过桓府的门前。 来之时,我一度怕自己忍不住分神,绕了个道,避开桓府。 但如今回程,我望着桓府的方向,最终,还是赶着马车往那边而去。 还未到戌时,桓府门前已经点亮了灯。 但在往日,这般时分,桓府的仆人们都已经入宅落锁,门前不会有什么人。而今日却是不同,我看着侧门洞开着,有人走进走出,门前还有几个人在扎堆说着话。 我装作是个送水的,驾着马车,慢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的不远处经过,只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 “……公子也是,不是都找到尸首了么?怎么还找?” “他不信有甚办法?连长公主劝的话都不听。” “唉,公子总是这般任性……” 马车上走过去,未几,那些人的话语声渐渐听不清。 我坐在车上,却怔忡不已,望着天边一抹即将消失的彤云发呆。 ——等我回来…… 耳边似乎又徘徊着那个声音。 眼眶倏而又在发涩,颊上倏而凉凉的。 我伸手摸一摸,是一片温热的水迹。 ☆、第119章 约定(上) 戌时之前, 我赶着牛车,回到了槐树里。 老张正在门前张望, 看到我回来, 又是欣喜又是惊讶。 “女君, 这是……”他看着我那马车, 有些不解。 “此乃我随行之物。”我简单道, “老张,这马车今夜可停在院中么?” 老张道:“女君总这般见外,有甚不可。”说罢,他过来替我把马车牵住,从另一边的侧门将马车赶入院中。 我和老张一起,将那车驾从马背上拆下来。那水桶虽封闭着, 却重得很, 摇晃时有硬物碰撞的声音。老张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这水桶里有名堂。但他没有多问, 牵着马去马厩里喂食,又对我道:“我做好了饭食,就在堂上,女君奔波了一日定是饿了,早早去用才是。” 我也不多客气, 应下来, 往堂上而去。 老张做得饭食着实不错, 味道甚好。 我也的确是饿了, 低头吃起来。不知为何, 若在平日,我又饿又馋的时候,应当会全然不在乎文雅,狼吞虎咽一番再说。但今日,即便这吃食甚合胃口,我也觉得味同嚼蜡,只麻木地吞着。 脑海中转着的,仍是公子。 他期许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恼怒的样子,难过的样子…… 他并不相信我已经死了。我曾安慰自己,我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侍婢,他那样的人,很快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及时补上,或许现在,就已经有新人住到了我的房里。 可是,那与我和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心里一个声音道。 他现在的难过、愤怒都是因为我。 他真诚地为我牵挂着。 而我却如此自私,视而不见,连一个解释都不愿给。 “女君,”老张似发现了我的异样,道,“这饭食可是不合胃口?” 我看着他,没有答话,少顷,却道:“老张,我那马匹和车驾,今夜劳你照料一二。” 老张似听出了端倪,有些讶色。 “女君,你……” “我今夜还须出去一趟,”我知道自己不可逃避,深吸口气,道,“不过不会太久,去去就回。” 夜里,将近子时的时候,老张找来了一身玄色的厚袍交给我。 “女君。”他叹口气,仍有些不放心之死,对我道,“女君若有事,可托付与我,不必亲身出去。” 我摇头:“此事只可由我亲自去办。” 老张没有多言,只得点了点头,由我去。 那外袍身量颇长,相爱是吕稷的。不过它甚是暖和,走出外面,一阵风迎面而来,我并非感觉到冷。 我告别了老张,开了院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雒阳的各处街道,到了夜里便寂静无人,只偶尔有京兆府巡逻的军士走过。 我沿着墙根,往桓府的方向疾行。 槐树里距离桓府并不算十分远,步行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我已经走到了桓府面前那熟悉的街道。我寻着平日里翻墙的地方,爬上墙头,轻轻一跃,双脚落地。 这里正是桓府的后园,昨日公子与我说话的地方。 我望了望四周,只觉心头跳得飞快。说实话,这并非我第一次在深夜出没,但这绝对是我最没有底的一次。 从后园往公子的宅院,路途并不远,转过几处回廊就到了。 这条路我也在夜里走过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