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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起脸来。 那水仍是温的,他的动作很轻柔,颇是舒服。 “我自己来……”我不太习惯别人这般伺候我,伸手要接过,公子却道:“勿动。” 他说着,小心地将我贴在唇边的胡子揭下来,看了看,饶有兴味:“此物当真有趣,贴上便可教人认不出来。” 我拿过来,说:“你若想试,我明日就给你贴上。” 公子笑了笑,又给我将脸擦了擦。 我看着他,心中忽而生出许多柔软,只觉怎么也看不够。 公子发现我盯着他,也看着我,片刻,将巾帕放在架子上。 “你有心事?”他问。 我讶然:“你怎知?” “你有心事时便总盯着人不说话。”公子注视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缓和,“霓生,到底何事?” 我只觉心头一热,有那么一瞬,我想将一切都告诉他,听他对我讲道理,让他安慰我。 但触到他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该先说什么呢?说我去劫了狱还是告诉他我是其实是本朝死对头刘阖的孙女? 如我方才对黄遨所言,那些事,都已经过去,我既然不打算参与到那些纷争之中,这些便与我无关。 告诉公子,只会让他徒增烦恼。 “霓生?”公子见我不说话,捏捏我的耳朵。 我将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中。 “也没什么……”我小声道,“……不过是在想你我之事。” “哦?”公子讶然,“你我何事?” 我重新抱着他,把头靠着他的肩膀:“我在想,你我何时才不必总这般分别?” 公子似笑了笑,也搂住我:“快了,再等等。圣上明日便会回京,你若不想离开,留在我身旁便是。你把那些胡子贴上,就算逸之站在面前也认不出你。” 我抬头看他:“圣上要回京了?这么急?” 公子抚着我的头发:“自是为了处置黄遨。此番出来劳师动众,圣上须得立威,重振朝廷。” 我忙问:“他要如何处置黄遨?” “车裂。”公子道。 我愣住。 他叹口气:“我和逸之都不赞成以这般酷刑处决。黄遨虽反叛,但若非朝廷赈灾不利,冀民又怎会随他举事?此人在冀州百姓心中颇有威名,且从那水战之中亦可看出,亦算得有情有义,当下乃非常之时,若以怀柔之策,可缓解冀州之患。但圣上决意听从东平王之言,我等亦阻挠不得。” 我没有说话,只望着他。 ——殿下安然无恙,臣可往黄泉去见太子妃,虽死无憾。 黄遨那言语,平静无波,似仍徘徊在耳边。 ☆、第173章 夜劫(上) 夜里, 公子仍如上回一般,隔着薄被, 搂着我入睡。 和他挨在一起, 我觉得心神平静了许多, 但过了许久,我仍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梦境也是纷乱不堪。我时而回到幼年时, 在院子里寻找我的父母;时而回到七八岁时, 跟着祖父游走江湖。我拉着祖父的袖子, 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问他,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祖父看着我, 微笑着,如从前一样,告诉我凡事想好了再说再做, 世间从无过不去的事……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上的薄被盖得好好的,公子昨夜睡的地方空荡荡的。屋子里很静, 我走到窗前,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用问,我也知道公子很是忙碌, 此时大概又被皇帝召去跟前了。 我坐公子的榻上, 将玉珠从脖子上解下来, 呆呆地看了许久。昨夜的事, 在脑海中反反复复过场,始终挥之不去。 ——太子妃将你托付之时,将这玉珠也给了云先生,以为信物…… 最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榻上站起来。 公子颇是贴心,在房中给我留了洗漱的热水。我昨夜来时穿的是一身夜行的玄衣,白日里看着颇是怪异,他还给我找了一身寻常的布衣,放在了坐榻上。 我洗漱一番,将那衣服穿上,颇是合身。心里不禁暖了一下。我走到镜前,仍贴上胡子再画上胎记,打扮成阿生的模样。 装扮好之后,我没有去找他,而是来到案前,磨墨铺纸,提笔给公子留了一封信。 在信中,我告诉公子,我独自回海盐去了,让他不必担心,也不必派人去寻我。待得到了海盐,我自然会让柏隆替我捎信。 简短地写下几句之后,我将信纸折好,藏到砚台下面。 这是我先前和公子约好的暗号之法,若我有什么急事要走开而公子不在,我就将留言写在纸上,放在砚台底下。贴身伺候公子的只有青玄,而这个懒鬼,只要案上不乱便不会去收拾,遑论乱翻砚台。 其实,我不想这样潦草地告别。我很希望像从前一样,在他面前撒撒娇,引他说些温存的话语,心满意足地离去。但我终归是要对他撒谎,当着面,我怕我脸皮厚不起来。 我也想过,干脆像公子昨夜说的,就这般乔装改扮,跟着他一起回雒阳。但我和他其实都明白,这样风险甚大,如果被长公主或者别的什么有心人窥觑一丝半点马脚,我前面藏踪匿迹便要功亏一篑。 何况,我救黄遨免不得要做许多偷鸡摸狗之事,留在公子身边只会束手束脚。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我不再停留,将行囊背在身上,仍然从窗口溜出去。 邺城如今虽驻扎着许多军士,邺城都督府乃在中心之处,附近的街道皆守卫甚严,连行人也没多少。但也正是如此。不会有人觉得须在此处严防盗贼,故而除了各门守卫之外,街面上巡逻的军士并不比别处多多少。 这些日子我对都督府里外都摸得熟透,哪里可白日潜走心知肚明。我凑到一处隐蔽的墙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得一队巡逻军士离去后,我随即翻上墙头。待得双脚落地,我拍了拍身上蹭的尘土,朝城外而去。 邺城是公子管辖的地盘,我自然不会在邺城将黄遨放走,那样会给公子添麻烦。且公子昨夜说了,皇帝迫不及待地想拿黄遨回雒阳摆威风,今日便要回朝,所以并没有多一个夜晚能让我发挥。 最好劫人的时机,是从邺城到雒阳的路上,我打算尾随他们,相机下手。这行动须得果决,因为到了雒阳,黄遨就会被投入狱中,且以他极有可能会去廷尉狱。廷尉狱是雒阳最坚固的牢狱,关到里面的犯人,不是垮台的权贵就是深受皇帝重视的重犯,论坚固,乃是首屈一指。若黄遨到了那里,想把他弄出来可就难了。 时机大致定下,接下来,便是行动之法。昨夜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已经考虑好。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