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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头,门口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行啊,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么,跑得快了残毒蔓延更迅速,这下用不着三十日,能活到正月算你命大。”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唐青崖仿佛没看到他,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冬眠的蚕,熟练地装聋作哑去了。苏锦客客气气道:“我走的这段日子,就麻烦师兄多照顾他了。”顾霜迟置若罔闻地教训他道:“娇生惯养的唐门小子被宠得不像样子,成天仗着自己有病对你颐指气使的,我看时间一长他再杀人放火都是你递的刀!”苏锦只道自己顺着唐青崖,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如此不堪,无奈有求于人,只好摸了摸鼻子,万变不离其宗地认怂:“哎,师兄教训的是。”他大度惯了,奈何有的人心眼比针眼还小。唐青崖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决定当着顾霜迟的面“颐指气使”了:“阿锦,橘子。”苏锦旋即放下手中的行李,拿起橘子走了过去,温言道:“性寒,你少吃点——”掰下一瓣给他送过去,唐青崖张嘴咬住,撑起半边身子,突然发难,勾住了苏锦的脖子把他往下压。苏锦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逞,重心失掉,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抵住了床沿,以免自己栽倒在他身上。唐青崖却是叼着那瓣橘子,径直地啃上了苏锦的唇,不依不饶地将剩下的半截送进去,好一番唇舌缠绵,弄得彼此嘴角都酸酸甜甜。他意犹未尽地勾住苏锦的舌尖□□,直到余光瞥见对方耳朵红透了,这才作罢。顾霜迟:“……”他没眼看了。唐青崖心满意足地帮苏锦整理衣襟:“此去北上要知冷热,别老是一身单衣就过了,落下病根就不好。旁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遇到不讲理的别客气……”苏锦听得他柔声嘱咐,那把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低沉声音此时娓娓道来,满是关切,立时心都化成了一团棉花,任由唐青崖搓扁揉圆。他被这普通人家似的絮絮叨叨弄得仿佛身在九重天上,不着调了好一会儿,才欢天喜地、同手同脚地蹦出了门。唐青崖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切,觉得他可以嘲笑苏锦好几年之余,又十分窝心,笑出了声。走出屋外,苏锦还没从方才的愉悦中回神,就被顾霜迟喊住了。他平时一副“天是老大我是老二”的狂妄自大,仿佛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点迟疑。苏锦:“师兄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顾霜迟好像很为难,薄唇抿成一条线,犹犹豫豫道:“那个谁,谢凌死了之后,尸身可有……好好安葬?”苏锦:“头七之后,师叔按本门的传统火化,入土为安了。灵位还没来得及立……不过那地方在我派阳明峰祠堂后面,应该没有遭到歹徒亵渎。”顾霜迟又沉默了许久,这才下定很大决心般说道:“你要是……要是路过会稽山,能不能帮我把他的骨灰带过来?”这个请求听上去无理取闹,人死固然如灯灭,可这等承载了所有记忆重量的东西,怎么能千里迢迢地辗转呢?要是庄白英在世,恐怕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不敬先人”吧?被程九歌知道,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苏锦刚要拒绝,一抬眼瞥见了顾霜迟的神色。他一改之前的倨傲,表情非常认真,说的话并非一时兴起,也不是另有企图。他目光含着一汪水似的,流转间泛起一层潋滟,有点难过。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请求多么的不切实际,顾霜迟自嘲地一笑,道:“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要——”“我尽量。”苏锦的脚尖碾过一颗小石子,“路过了,就替你看看去……若是今次没空,以后也可以去。”顾霜迟眼中仿佛燃起来一小撮火焰,绚烂了片刻,整个人都精神多了,他嘴唇蠕动了下,好似生平从没说过这俩字一样生疏道:“……多谢。”那么一瞬间,苏锦突然觉得,“想念”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好像也可以变作实物,砸得人三月不识rou味,或者为了许多年前的一次歇斯底里,在斯人已逝之后,透过无止境的后悔换来一个与他唯一尚存的东西相伴的机会。苏锦心念一动,忽然听顾霜迟继续说道:“他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那本剑谱就是凌霄剑了。你已继承他的剑法,凌霄剑理应被你留着——但不如将那把‘不易’还给我,当年出走,这把剑还没有完工……是那天唐门小子拿着的对吧?‘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起先也是我取的名。”见他疑惑,顾霜迟笑得更加开怀了些:“我都差点忘了。”原来那柄“不易”早就有了主人。谢凌封存在清净峰上十几年也没说一个字,无怪庄白英一直以为是他留给苏锦的。他一直牵挂,又抹不开面子。等到无法挽回之时,自以为把秘密带进了坟墓,胡乱地找到了寄托——这听上去真是十足的谢凌做派,又自私又胡闹。“其实我离开阳明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一点。满以为自己能够顶天立地了,结果东西南北地走了一圈,觉得三千里山河……也没什么意思。所挂念的只有一人,可闹成那样,又没脸见他,只好躲到南岭,自己反复咀嚼剑谱与心法——哪知真的成了永别。”苏锦微微皱眉:“所以你并未修习‘步步生莲’?”顾霜迟:“我学的是凌霄诀呢。他不肯教我内功心法,于是我去软磨硬泡,喊白英哥……庄师叔给我抄的。”难怪谢凌后来想方设法也要把步步生莲传下去,他到底为什么一直不愿给顾霜迟?是知道它害人,生怕别人也不得好死么?不知他弥留之际想了些什么?对苏锦又可曾后悔?终究不易归还原主,却奈何物是人非了。苏锦离开南岭那日大晴,冬天的暖阳将一切都晒得懒懒散散的。他牵着马走出两步,突然回首,见唐青崖霸占了顾霜迟的藤椅,膝上卧着一只大肚子的猫。他仰起脸,对上苏锦的视线,不由得朝他一笑。因为七夜奈何残毒,唐青崖总是苍白的脸上被太阳晒得有了一丝血色,分外俊俏,好似那天宣城重逢,一见难忘。☆、第四十二章冬日的临安刚下过一场小雪,街边屋檐铺上一层白霜,行人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而热闹丝毫不曾被影响,叫卖的小贩冻得鼻尖耳朵通红,嗓门却一点没小。沿街的茶肆放了巨大的锅炉,一刻不停烧着开水,过往行人大都愿意停下来喝完喝茶暖身,茶叶精细些的铺子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苏锦就混在这群行人里,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布衣,单薄得好似与其余闲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