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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洞xue里的男人。他姿势怪异,上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半伏于地,头朝里脸埋在阴影下,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她昨晚不是帮他解冻了吗?他刚不还神气活现的指责她吗?他还不走等着被野狼吃掉? 妙言又走了几步, 猫腰伏在山壁边,探出半个脑袋不动声色的观察。仅半刻钟,妙言按捺不住,没脾气往里走。 “墨表哥,墨表哥, 你怎么了……” 妙言拉着他的手摇晃,渐渐的, 她手下淌入一束黑湿的黏液, 她奇怪的观察,捋上男人的袖子,惊了一跳。 污血是从谢墨的手臂上淌下的,那条流血的口子, 是她昨天看过,染上白霜,看起来好似愈合的伤口。她以为无大碍,没想到他的身体被她暖软后,伤口的白霜化开,恢复真实面貌,一团团黑血往外渗。这是中毒了! 妙言暗怪自己粗心。谢墨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怎么会待在洞口里坐以待毙,任自己冻僵也不管? 过去的冬月,南境寒冷却不下雪,在这两日,像要一次下个痛快,鹅毛大的雪飘飘扬扬,正片山地如柳絮纷纷。 素妍的雪景,但在一个瘦弱姑娘双肩上架着快嵌进rou里的藤条,后背拉着一面藤筏,上面躺着一位体格颀长的男子,这样的艰难情况下,这场雪只能形容为霜上加雪,天不作美。 谢墨是被来自身下的木筏摩擦雪地的欻欻声惊动醒的。 他睁开虚弱的眼皮,入眼帘的,是一面费力的左歪右扭、狭窄纤弱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停下呃。” 谢墨想翻身,转下木筏,却被无力的四肢给扯回来。 左臂的伤剧痛,喉咙像被锁住,吐字沙哑。身体里的毒素像虫子在爬,啮咬他的骨头。他昏沉沉的,无力的栽回木架上。 妙言听到他说话,很高兴:“墨表哥,我们已经走出了迷雾山。我带你去栖霞山,华侬为了避世,将药庐设在迷雾山旁,倒便宜我们了呢。你中的…毒箭木,会好的,华侬是神医,一定能给你治好。”声音带颤。 谢墨心头一震,目光黯淡下来:“你既然知道是毒箭木的毒,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雪地危险,你快走。” 妙言:“你知道我不会走的。你跟我道歉,哄哄我呀,我好累的,你说些让我开心的话。” 谢墨心中一疼,“妙言,听话。我被伤到的时候,就知道活不成了,是这冰冻天气,延缓了我的毒发。” 他声音悲戚微弱,好像放弃了生的希望,随时要闭眼似的。妙言绞紧手上的藤绳,出言不逊:“谢墨,你连畜生都不如吗。” 谢墨扯扯嘴角:“什么意思。” 妙言:“你看万物生灵、飞禽走兽,它们没有人的思考,没有人的智慧,但它们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希望。被狼咬住的羊,只有在气绝时,才会停止蹬腿。蝉埋在地下十年,只有一季秋天可活。你呢,怎么尽说泄气话,你比不了羊,也比不了蝉。” 小姑娘负气的话让他又好笑又感动,谢墨眼神明亮了几分,哑声道:“华侬有不治士族的规矩,你知不知道?即使,你把我抬上去了,他也不会给我医治。” 妙言无谓哼道:“那我就缠他,烦他,耍赖皮,怎么也要他把你治好。” 谢墨凝睇到她的手掌,要承载他的重量,被藤条勒得紫红渗血。 莲足迟缓的前行,每踏一步,歘的在雪地上印下两个深厚的印记。 他眼角微热,仰望青天:“妙言,我们相识不算太久,我还为了家族问题,屡屡负你,你着实不必要这样待我。” 妙言吸了吸鼻子,拆穿他:“可你是受了慕容熙的圈套,才进岐山救我的,才受的重伤。你也待我很好。我们认识三个月,但你比我有的认识了十年的人,还叫我喜欢。我嘴上抱怨你顾虑家族,不重视我,其实心里很崇敬你的,这个风气混乱的国家,贵族王公不把我这样的落魄庶女当人看,随意占有践踏。而墨表哥要顾全大局,也未曾随心所欲,分毫没有提过,让我没名没分跟你……” 妙言赧然,她怕谢墨想歪了,以为她想无媒媾和呢!转开了话茬,“墨表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还有,你的家人,你的部将,这个南周朝,也需要你。” 他听着小姑娘表白的话语,心里涌上丝丝甜意悸动,伴着胸腔越来越□□的痛楚。 风雪连天,将去路模糊白化,雪茫茫一片。 太阳隐没于山头,夜晚的狂欢似乎要来临,远远近近的,传来狼群的嗥吼。 谢墨眉心紧皱,浑身的力量和热度在一点点流失,“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南周朝没有我,也将有其他英雄取而代之,走完南周朝的宿命。谢家有谢珺,你有你娘……不要再坚持了,你快走,趁天黑前,下山去。” 妙言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对,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你的作用是不可取代的,你是卫汉侯,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阮妙言,”谢墨口吻凛冽,“你说得对,身份所定,我只能顾全大局。你今天就算救了我,我也不会念及你的恩情,娶了你。回去我便同薛瑾瑜成婚。” “好啊,我把你平安的送回去跟她成亲。” 谢墨无奈,“妙言。” “没关系,万一你死了的话,我就出山找慕容熙。那个坏蛋,一直想欺负我,我佯装委身侍他,寻机替你报仇。” “……你敢!” “我还知道呢,你最顾及你弟弟的面子,等你死后,我回去告诉他们,就在这片山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让谢珺无地自容,让整个谢家背上污名。” “……莫要顽皮。” “你推行的新政,一直在力排众议的维持。我便要偷走你的印信,假传你的命令,什么新政条令全都作废!谁交的银子多谁当官,你选拔的人才全都回地里种田!” “!……” 后来他们也不清楚谁威胁到了谁,一路神志不清的斗着嘴。 * 周围暖暖的,像从冰天雪地升入了天堂。身底下软软的,妙言辗转唔哝,陷在一团绵软之中,不愿苏醒。雀儿停在窗栏上,啾啾鸣叫,让她睡意越加的清浅。 妙言睁眼,执起身,茫然的打量窗外的景色。大片篁竹飒飒响动,绿草如茵,空气透着一股湿润,一派桃溪柳陌的景象。 幸好,她浑身还是脏兮兮的,爬山时穿的衣裳,不然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门吱呀开了,一个身穿无染白衣,貌似顶多十二三岁的清隽少年走进来,手上端了一碗热腾腾的东西。 少年走到床边,把碗搁在床边的春凳上,“醒了啊!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