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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不大吃一惊,这人竟真是鹤发童颜, 面庞红润光泽,只看这脸,说是三十许的年纪也叫人相信。他心道:世人常言这真神仙无不邋遢腌臜,可见不实,今日这位天师,才正有宝座道坛上供奉真仙的风姿。 因问:“道友在哪观里焚修?” 青阳子并不与他寒暄,冷道:“你家人口不利,速将那玉拿来我看。” 贾母本在屏风后头,听这道人言辞有如冰雪,很不好说话,怕贾政问的不祥不实,便起身要出去,鸳鸯看见,忙搀扶她。 “真人好。老身有礼了。”贾母看见青阳子形容,也吃一惊,忙问好。 青阳子脸上无别色,脚下却一挪移,并不受贾母的礼。 贾母笑道:“原是我那小孙子撞客着了,不知真人有何符水?或是作法,只驱赶走缠住他的小鬼便罢了。” 贾母心里虽已信了,只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一吐口就带着试探的意思。 青阳子面色更冷,道:“若只如此,你们铁槛寺的和尚就做的。也罢,你家既非真心求解,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已是毫不迟疑的转身提步就走。 贾母和贾政都愣住了,万想不到这道人性情如此之硬。 展眼之间,青阳子已出了正厅,贾政拦之不及,在后头疾步追赶,赖大原是守在院落里的,见这情形,忙跪地,拦住去路。 贾政好言好语,又把贾母疼爱孙子之心说的极悲苦,才叫青阳子稍霁。 贾母在厅堂里才松一口气。青阳子这样不给留脸,贾政母子却心悦诚服,越觉这是高人真性情。 贾母一面叫鸳鸯亲自去把贾宝玉的玉拿来,一面还道:“他们出世的人,一心里只有修行,人情世故半点都不放在眼里,这般耿介,方是他们的好处。” 鸳鸯应下,又问:“不知请不请宝二爷来?” 贾母迟疑一下,才道:“罢了,叫他也来。先往太太屋里住脚,若果然用他,在令他倒这边来来不迟。” 鸳鸯刚出后门往大观园去,谁知登头就碰上一行打着灯笼的人,远远的忙问:“是谁?” 却听里头一个熟悉的女声,笑道:“鸳鸯jiejie,是我们。” 却是袭人有心,她日日留心上院正房里的动静,想要再讨好老太太和太太。她见今日好几拨人急报贾母,忙打听清楚了,又放了一个小丫头在当正的甬道上守着,果然等到了信儿。忙不迭催促贾宝玉穿戴妥帖了,她亲自带着几个粗使的丫头嬷嬷给送到正院里来。 鸳鸯见是袭人和宝玉,便笑道:“老太太正要寻宝二爷前去呢。” 袭人推推闷闷不乐的宝玉,笑道:“我度量着,必然有这一遭儿。jiejie知道我们这好二爷,很不愿意见那些神仙僧道,我只怕误了事,赶忙央他换了衣裳过来,谁知还是耽搁了,倒烦劳jiejie出来找我们。” 鸳鸯看宝玉带的人里头并无晴雯、麝月、秋纹这样的大丫头,唯有袭人一个显眼的,便知道她意在求功劳,也不说破,只点点头笑道:“老太太叫宝二爷先到太太房里坐,许是不用勉强二爷去见呢。只把那宝贝给我,我奉到前头去,看仙师怎么说。” 贾宝玉拧着眉头,方要说话,袭人忙拽他袖子,只得又忍下来。等袭人亲自从他颈上摘下那玉,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递给鸳鸯,贾宝玉才又摔摔打打的泄愤似的往前面去。 袭人冲鸳鸯讪讪一笑,赶忙追上去,一面走一面拉住贾宝玉的手,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鸳鸯以目相送,只觉得宝二爷待袭人大不如前,心下叹了一回,自己往正厅交差。 厅上正难言尴尬,皆因青阳子丝毫无闲语。贾政叙了几句闲话,也唱不下这独角戏,只得住嘴,厅中原也只留有四人,王夫人还在屏风后面不适合出来,贾母贾政面面相窥,呼吸声都可闻的。偏青阳子不入座,老神在在的半阖着眼,周身无一丝不自在。 鸳鸯进来,都被这情景唬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的把玉呈给贾母。 贾母打开帕子看一眼,忙给贾政,贾政捧着递给青阳子。 青阳子这才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现,接过那玉细端详,却对包玉的香帕十分厌恶的模样,指头尖都不碰触,任由那绣着鲜艳桃花的帕子飘落在地上。 细看一回,竟皱起眉头,道:“此物原已被冲克过,应是得了佛家高僧持颂,才复灵验。只怕先前那位高僧必然警语告诉过你家,此物不可再被亵渎,如何不听!” 不说贾母二人,就连王夫人也在后头站了起来,惊异出声:“真人竟知前事?” 贾母已深信,狠狠瞪了一眼屏风,复忙端着笑脸道:“那位大师确有说这宝玉不可再被污浊冲克,我家时时记在心上,只是真的并无浊臭沾染这宝贝。” 贾政也道:“小儿顽劣,虽近日有些呆木,却也不像上次浑浑噩噩的厉害,病的人都不认。” 青阳子冷道:“这原是你家尚有些运道,有命贵过他的血亲替他分担了。只不过此子原本造化过人,是以损旁人十分才补他一分罢了,这般下去,什么时候耗尽贵命的运道,什么时候他就跟上回一样了。你家如今诸事不利,亦有此缘故。” 贾母两个大惊失色,都想起宫里的元春来,现在想来,只觉得桩桩件件都能对上。怪道娘娘坏了龙胎,宫中却无动静,竟是替宝玉分了灾厄不成。耗十补一,娘娘的运道尽了,可不就是说龙胎难保,若龙胎和娘娘不保了,宝玉无人分担,也完了? 贾母几乎站不住脚,连王夫人,也顾不得许多,忙忙的奔出来,给这道人跪下,央解。 青阳子却未躲,只皱眉道:“我不如那位高僧多矣,不能使此物立时灵验,只能用水磨功夫度它。” 贾母如得了命一般,忙道:“仙师尽管吩咐,我们必然听从。” 青阳子道:“不止秽物是浊,这粉污更损宝光,这一劫应从此上来。又系属鼠的阴人冲犯,变本加厉,使其命格不稳。” 贾母忙问:“如何解?可是要将属鼠的女人都打发出去?” 青阳子哼道:“童子女不犯阴阳,乃外例。你们只把他那处的鼠相妇人远远遣出,就可避一半祸患。再将此物用无根水每日鸡鸣头遍时涤洗,非亲身妻母外,不可亵渎碰触。九十九天后自然宝光熠熠,又可除邪避祟。另有此子须得金命人压住邪气,放能长得清明,许是能身安病退,复旧如初。” “金命?”王夫人瞪大眼睛,想起薛宝钗的金锁,大为扼腕。只是如今宝钗早已嫁做人妇,连孩子都怀上了,说甚都晚了。 贾母心里也可惜,忽的又想到湘云腰上常挂着个金麒麟,心下不免一动。 青阳子摩弄一番那通灵宝玉,仍递与贾政,就要回头告辞。 贾母忙请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