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养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裹在纱布底下,透出沉着的力量。

    秦念伸出手,轻轻地从他的胸膛抚摸上去,抬手拂开他肩头的长发,道:“给我瞧瞧你那什么针。”

    谢随的笑容微微地静了。

    秦念倾身过去,上一次没有看清楚的地方,此刻在烛火下一览无余。

    确是隐秘的黑色针痕,从后背的蝴蝶骨贯穿到前身的琵琶骨,也不过是两个小小的黑点,因为根本找不到伤疤,也就无从下手。

    “里面有针,针内灌了毒。”谢随淡淡地开了口,“那座水牢,你也看见了,两根金针被四根锁链吊着,却并不断裂,据说是神医蒯蓝桥独家的金针,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锁链撤下后,那金针便立刻消失进了皮rou里。”

    秦念忽然侧头看他,清冷发问:“你不是第一次进那座水牢了,是不是?”

    ***

    谢随淡淡地笑了笑,似是默认了。

    许多事情蓦然在秦念脑海中如珠成串地联系起来,全都解释得通了——

    在方丈禅室中听见那回环往复的水声时,他眼中一刹那掠过的痛色。

    在他去绝命楼之前,她已经在他肩膀上看见了这样的黑印。

    暌违五年之后的重逢,他的武功竟尔折损许多,就连酒量都大不如前。

    ……

    女子的长发拂在他肩头,微微地颤动着,令他有些发痒。他想转头去看她的表情,却被她挡住了。

    他微微笑着安慰她道:“无事的,这半年来我努力修为,总算压制住了剔骨针的毒性……”

    “那你又为何会被抓?”秦念打断他的话,“他们——少林寺带头的那些人——他们知道你这个破绽,所以才能抓住你,把你再带回那水牢里去,是不是?”

    他顿了顿,笑道:“练武的人,因为破绽被抓,总不能归咎于敌人。”

    他想还是不必告诉她,自己的剔骨针是被高千秋引破的。

    秦念道:“但是少林寺的大和尚,难道不是你师父吗?”

    谢随道:“他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之处。”

    秦念抬高了声音:“每一个伤害你的人都有无可奈何之处,但这样就能任凭他们伤害你吗?”

    谢随笑起来。

    秦念却好像真的急了,盈盈的眼眸中全是痛切的关怀,“他们这样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计较?!”

    “怎么不计较?”谢随笑着,但那笑容却很严肃,“但我也曾告诉你,身在江湖,首要的便是把账算清楚。譬如摩诃殿的杀手,杀人固然是一笔账,但也要看到他们背后是有金主的。再譬如这次五帮三派围攻绝命楼,他们自己死了人总不是假,而后被人利用才会与我们为敌……”

    “被谁利用?”秦念问,“谢陌吗?”

    谢随摇了摇头,“比谢陌更高地位的人。”

    秦念明白了,咬住了牙,“是皇帝,对不对?”

    谢随望着她,她似乎真的全不知道自己才是皇帝必欲除而后快的猎物。

    但他也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谢随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钟无相?”

    “他怎么了?”

    “他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谢随慢慢地回忆,“他说,‘季子,我对不起你’。”

    秦念微微一震,“那个水牢,就在他的禅室底下……”

    “他说他来这岛上已十年有余,与南阳家人早已断了联系;但在我们到此的第一晚,他却又说,我的母亲快要死了。”谢随轻轻地道,“我母亲的假葬礼,是在五年前办的。如果他拿十年多前的事情来诓我,那也太容易露出马脚;而如果他在这岛上与世隔绝,又为何会知道我母亲未死?”

    秦念抬起眼,“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谢随平静地道,“我就在他的禅室底下的水牢里,被关押了整整五年,他一直都知道。每一日每一夜,他在那禅室中修行打坐、吃饭休息,都能听见那水声,或许也能听见我被折磨的声音,但他却没有救我。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武功被废的囚徒,一举一动,全在他人的掌握之中,只要稍有不从,就会被杀了再扔进那长江密道里,任尸骨腐烂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对我说对不起。

    “你说,这样的事情,我该不该与他计较呢?”

    ***

    斗室幽暗,蜡烛已烧过了一半。

    沉默许久的秦念忽然道:“我不管,他明明知道你被困在底下还不救你,这样的人就不能算你的朋友。”

    女子的眼神看起来那么地执拗,好像无论在江湖上受过多少挫折,她也仍旧不能相信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人心更不是。

    下杀手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自己就永远可以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信航是这么想的,钟无相是这么想的,高千秋是这么想的,可能就连谢随的母亲都是这么想的。

    而这些,秦念并不能理解。

    谢随凝视着她,那清丽的容颜上全是年轻的愤怒,烛光照映的眸色宛如火焰灼烧过后的灰烬,最是澄明干净。他真是很喜欢这样的她,从十五年前他就知道了,她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人。

    他本来也不想改变她。

    所以他只是纵容地笑了笑,“好,他不算我的朋友。”

    秦念抿了抿唇,低下头,伸手抚过他那带着两点针痕的肩头。其实若不细看,那针痕还真是很不起眼,甚至给人一种即将要隐入肌肤、遁入骨髓的错觉。

    他消失的那五年,就一直在那座水牢里,毒针贯体,铁链加身,饱受折磨吗?

    他从那水牢逃出来,来到红崖寨,来……见她,又花了多少的工夫,吃了多少的苦?

    而她,却一心以为他是抛弃了自己,怀着怨,怀着恨,一把火烧毁了那个他们曾快乐生活过的小屋。

    其实谢随说的道理,她过去纵不明白,在高千秋舍身而死之后,到底也明白了一些了。

    如果没有高千秋,谢随就不会离开她而自投罗网、陷入濒死险境;但如果没有高千秋,她和谢随两人,也早就被炸得血rou横飞了。

    这世上,每一个人,总是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之处。

    她只是为谢随感到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