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养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母亲在念的,是一段。反反复复,只是这一段。

    谢随听了片刻,终于是转身离去,一个纵跃,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念经声止住了。

    妇人衰老的目光一寸寸地、竭力地挪动,挪到门外,却只看见一庭萧瑟的秋风。

    片刻过后,一身软缎衣裳的沈秋帘出现在那庭院,手中捧着一碗汤药。

    “娘,该吃药了。”她柔声唤着,提着裙摆走入来。

    妇人的目光又慢慢地收了回去,仿佛委顿落地的繁花。

    沈秋帘在她身旁坐下,轻轻为她扶着药碗,看着她将那浓黑而发甜的药汁一滴不剩地全饮尽了,才柔柔地笑道:“娘亲辛苦了,今日也早些休息吧。”

    妇人低着头,却开了口:“季子……今日回来了吗?”

    沈秋帘眼神一颤,旋即强笑道:“大哥今日也没有回来。”

    妇人不再问了。沈秋帘走出门去,又扶着门,回头望了她一眼。

    妇人垂眉低首,手中的念珠还在不断地捻动着,但那速度已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沈秋帘没有告诉谢陌的是,自从给母亲喂这药的时候起,母亲便每天都要问她一句这样的话。

    季子今日,回来了吗?

    而她也疲于每日回答她一模一样的话。

    大哥今日,也没有回来。

    佛陀慈悲,满堂长明的灯烛造出无限摇晃的飞影。沈秋帘咬了咬唇,一跺脚,离开了。

    那捻动念珠的手终于再也动弹不得,苍老的身躯哗然倒在地上。

    念珠碎落一地,哗啦啦的声音,好像很多年前两个儿子争着下棋,却撒了满地的棋子儿。

    ***

    秦念在酒馆一楼的角落里等着谢随。

    夜已深了,酒馆中没有很多客人。

    秦念面前摆着一杯浓茶,没有酒。她看起来毫发无损,刀上没有血迹,甚至连呼吸都很平静。

    谢随放下了心,走过来,低身闻了闻那杯茶,笑道:“酒呢?”

    “往后你要治伤,不许再喝酒了。”秦念道。

    谢随坐下来,没奈何一般,“听你的。”

    秦念看他一眼,淡淡地道:“那几个人,功夫也很稀松,我没多久就把他们甩脱了。”

    谢随笑道:“看来我弟弟还不太懂江湖上的道道。”

    秦念也想笑,那延陵侯虽然有钱有权,却好像并不晓得分辨人的武功高低。然而她的笑容也很快就消失了。

    随着她对延陵侯府的了解愈来愈深,她对自己过往那十年的经历也有了愈来愈深的怀疑。

    那十年,她与谢随东逃西窜,亡命天涯,甚至还与摩诃殿的十殿杀手轮番地打过交道。那个时候的她虽不甚懂事,但到底还明白那些人有多厉害。

    如果延陵侯必要致谢随于死地,那一个摩诃殿还不够么?为何还要找这些三脚猫来凑数,连春雨镖和韩复生都敢用?

    更何况她还听闻,要雇用摩诃殿的杀手,光有钱也不见得行得通……

    谢随始终没有说话。

    秦念又着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很沉静,仿佛波澜不惊的深海,又仿佛伸手难及的夜空,她不知道这是否因为他在那延陵侯府里看到了什么。

    忽而,她的手被握住了。

    谢随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他的眼神却并没有看她。“多谢你了,念念。”

    秦念没来由地别扭,想抽出手,却被他抓得更紧。“早就说了,不要谢我。”她低声道。

    “说得对,是我失言了。”谢随笑了,他回过头,那桃花眼中仿佛便荡漾起柔软的流光,“我可听了你的话,全没有看我那弟妹一眼,你有没有奖赏的?”

    秦念好像被他那笑容蛊惑住了,怔怔地道:“你要什么奖赏?”

    谢随不言,只慢慢地朝她倾身过来。

    秦念看了看四周,只有一两个酒客,小二背对着他们在擦桌子,掌柜的心无旁骛地在打着算盘……店外是一望无际的夜色,秋风飒飒地吹过去了,匆忙的行人早都已回家。

    她的手心被谢随包裹着,温暖的,渐渐竟渗出了汗。而他仍是笑盈盈地凝视着她,那眼眸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没脸没皮,但她自己却好像也被他影响,变成了一个又任性、又奇怪的女人了。

    谢随忽而将长刀立在桌上,长袖挡住,悄悄地倾身过去,往秦念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他惊讶于她的不作抵抗,退回去后,睁着眼睛看她半晌,轻轻地笑了。

    秦念满脸通红地道:“不准笑!”

    他却还变本加厉地来揉她的头发,桌底下她立刻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起身便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谢随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更加开心。

    酒馆里顿时响起“啧啧”之声,谢随望过去,便见是那掌柜和小二都停了手头动作,便连那几个酒客都看着他,还对他举了举杯。

    谢随这下可终于觉得害臊了,连忙端起桌上茶杯掩饰地一饮而尽,却又被那浓茶呛得几乎刻出来。

    安静的酒馆中,顿时又是几声“啧啧”。

    ***

    从镇江,到金陵,再到淮南,到上蔡……一个多月以来,这些城中的名医馆、老药铺,全都被一男一女sao扰了个遍。

    那女子一身便于行动的浅青色劲装,身材虽是很好,但却在那不盈一握的腰间佩了一把鲨皮鞘的弯刀,于幽丽中透出几分冷酷。店铺里的伙计们原还在偷偷地瞄她的,她却径自将弯刀往柜台上一搁,冷冷地道:“大夫呢,看病!”

    这时候,她身后不知何处又冒出来一个男人,一边掩面咳嗽着一边温言软语道:“念念,你不要吓着人家……”

    那女子的神气好像一下子变了,撅起嘴道:“我怎么吓着人家了?”

    谢随自从拿回了自己的刀,精神便似乎好了许多,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女孩子家家的,多笑笑才好看嘛!”

    伙计们跟看戏法似地看着这女子换了副脸色,好不容易才有个警醒的,先一溜儿跑去后堂请大夫了。

    从镇江,到金陵,再到淮南,到上蔡,秦念已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