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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糊弄我啊。” “先生之前对孟兄‘舍身取义’的说法,颇为不屑。学生们原本不明白,想过后终于明白了。先生不屑的不是孟先师的这句话,而是我等不屑于‘生’的态度。”李洵缓声道,“死应当是一种无奈的结果,而不是一条可选的道路。不重视生的人,本身就已经没了仁义忠孝。如果没有走到绝境,没有挣扎求生,便直接妥协的选择了死亡,那只是为了成全自己,不算做真正的士,不值得后人尊重。” “你们……”宋问有些惊喜的摸摸耳朵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众生忍不住干咳两声,矜持的露出一个浅笑,谦虚道:“哪里哪里。” 宋问赞许道:“这一点,讲得不错。说的糙些,好死不如赖活着。孟先师会用生死与仁义做比较,正是因为他明白,生命的可贵,生命的伟大。它脆弱而残酷,它无情而公正。人世间有许多遗憾可以弥补,有许多错事可以再改正,可生命,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而你们,却只看见了舍生。如果这世上,有一样的东西,是你们永远不该去侮辱亵渎的,那就是生命。” “读诗书,学经义,不是读它的表面,那样你会觉得它只是冠冕堂皇的空话而已。而这些,都是先人对人生,对世间的深刻感悟。他们已然不在,无法苦口婆心的告诉你们,只能用最简朴的语言来劝诫你们。这是他们留给你们的财富,而不是简单的‘舍生取义’四个字。你们能感悟,我很欣慰。”宋问点道:“孟为!” 孟为抖了抖,站起身,低头道:“先生。” 宋问拿戒条指着他:“剩下的你来讲。” 孟为犹豫了一下,告饶道:“我嘴笨。先生,我之前错了。” “你之前错,与我现在让你讲,没有关系。”宋问拍桌道,“我不需要你讲的多好听,我只要知道你的想法。说说说。” 孟为挠挠脑袋,说道:“学生觉得,这几样,都不是用来抉择的。” “譬如先生说的落水。我若是救了我的母亲,而没有救我的儿子,那我母亲必然悲痛万分,生不如死。那我究竟是孝,还是不孝呢?再譬如先生说的君要臣死的题目,我若是选择了救,不能代表,我已经对君王不忠。我若是选择不救,也不能代表,我已经忘记了将军对我的恩情。”孟为艰难措辞道,“这般两难的抉择,实际上,并不是取舍了忠义仁孝,也不是取舍了生死。而是取舍了对自己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 宋问抿唇,紧紧盯着他。神色越来越严肃。 孟为有些心虚。 “孟为!”宋问大喝了一声。 孟为挺直腰背,麻溜道:“先生,我知道错了!” 宋问拍掌道:“你大有可为啊!” 孟为先是一惊,又是一懵,再是一喜,然后脸上绽开花来:“先生,您夸我啊?” 宋问环胸道:“你不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吗?” 孟为顿时松了口气,反身朝同窗们炫耀道:“听见了没有?都听见了没有哈哈哈!” 宋问道:“倒是真学聪明了,还知道从问题外找答案。” 孟为实诚道:“只是觉着,先生叫我们排序,我们若乖乖排序,那肯定是错的。” “很好。记住这样的想法。往后你们做事,未必会将正确的答案摆在你们面前。求真是要靠自己的,不破不立。”宋问道,“人不要怕犯错,也不要总是去分对错,那是在为难自己。” 孟为朝那边施礼谢道:“其实是多亏了丁兄的提醒,否则我还是一叶障目。” 宋问揶揄道:“看来之前你受的惊也没白受,起码还能将你骂醒了。” 丁有铭挠挠后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挡着嘴,神秘道:“先生!您之前说的东西,在我与父亲通力合作下,已经做好了。” 宋问伸出手:“干的好!” 丁有铭回了她一个大拇指。 两人猥琐一笑。 众生炸锅道:“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安静安静!”宋问拍桌吼道,“现在是在上课!严肃!” 众生悻悻安静下来。 冯文述侧过身,掩不住的得意道:“先生,您还没说这答案对还是错呢?” “答案?你们压根没给我答案啊。”宋问道,“你们既然已经明白,那答案也无所谓。我的答案是这个。” 宋问抬笔挥洒,而后举起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众生身子探前,念道:“无悔。” 宋问点头:“不错。其实选的是无悔。” “所以,学才先学德,做官先做人。己身正,方能正人。”宋问缓声道,“往后你们也会遇到许多的岔路,遇到许多难以抉择的事情。不必害怕,也不必迷惘,只要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大胆的相信自己吧。如果需要有人来赞同你们,那永远会有我一个。若是需要有人来责备,那也尽管来责备我。” “因为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对错,判断对错的,只是你们的心而已。”宋问拍拍自己的肩头,“而教导你们如何克己复礼,正视内心,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送你们文天祥的一句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宋问笑道,“共勉。” 宋问的话,总是很平淡,但总是很有力量。 听她说上两句,就仿佛有了依靠,仿佛天地广阔任其驰骋,再无畏惧。 那或许就是所谓的激昂热血。 宋问两手按在桌上,颔首道:“现在我宣布,经义课第三课题,落课。” 众生起立,朝她敬施一礼。 第59章 趁早改正 宋问走出学堂来, 没看见林唯衍。 又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才发现这小子坐在花坛边上,手里摧残着一根枯草。 “做什么呢?”宋问过去道,“我以为你听我讲课呢。” 她伏身吹了吹石砖上的沙砾,然后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唯衍摇头晃脑道:“情义, 和亲人,他选择了情义。” “你真该听听我的课。”宋问点着他的脑袋道, “就会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