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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麾下大军免遭粮草告急之灾,如今林熠便打算主动来结交。若换做别人,林熠不会贸然上门,也不会这么说话,但他知道谈一山的性子,便干脆直接找来了。谈一山性子不温不火,何时都不卑不亢,点点头道:“我祖籍原在徽州婺源,想回去做些茶叶买卖。”萧桓垂眸道:“那里的婺绿和祁红,倒都是好茶。”谈一山道:“正是,不过近年婺绿价太高,我听同乡说,番邦人曾去过几次,反倒黑茶合他们口味,我便打算找同乡一起收些黑茶,往西番和漠北去卖。”萧桓问:“辽东马市和嘉峪关一带?”谈一山笑笑,摇摇头:“更远些,出了嘉峪关,经哈密,往恰克图去。”萧桓眼底露出赞色:“好气魄。”萧桓想了想,又道:“近年贩茶的,多是就近往皖城、金陵和姑苏一带去卖,漠北和西番少有人去。”谈一山没想到萧桓一身仙气,却对俗务很熟悉,他无奈笑笑道:“我手里积蓄不多,若是收购便宜的黑茶,就有路费去远些的地方,况且黑茶到了西番和漠北,价格可以卖得很高。”林熠想了想,道:“你走得远,路上车船费用不菲,一趟若多带些货更划算。”谈一山道:“正是此理,但手里积蓄有限,也借不到什么钱,便一步步来罢。”林熠眼睛一亮,笑道;“你一趟来回就要数月,一点点攒钱,这么下去岂不耽误了,我看咱们也是有缘,要么我借你一些本钱,待你回来了还我就好。”萧桓闻言弯眼笑起来,这想要借钱给别人的架势也太迫不及待。谈一山闻言愣了愣:“这……我与小侯爷才见过两面,小侯爷如何信我?”林熠上前坐到他旁边,大剌剌揽着谈一山肩膀,语重心长道:“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知不知道什么叫伯乐?我看你脾气稳重,不骄不躁,是很可靠的。”又道:“何况你姨母还在这,你不还钱,我把你宅子收回来、把姨母还给你就好了。”谈一山上一世能把买卖做大,少不了果决的品格,林熠神情又很认真,聊了一会儿后,谈一山便不再犹疑,大大方方接受了林熠的提议。临别前,林熠还是不放心,问了谈一山一句:“若可以的话,你是更愿意做生意,还是读书?”谈一山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人各有所长,做生意到底更适合我。”回侯府路上,林熠心里十分畅快,走路也不老实,在萧桓身边蹦蹦跳跳的,侧头跟萧桓说:“阮寻,我算了算日子,咱们三日后启程去遂州如何?”萧桓笑笑:“听小侯爷安排便是。”萧桓在侯府作客这些天,带来的侍从都很低调,也都很训练有素,林熠以为这趟出远门,他会把随从都带上,没想到出发前,他把随从都遣回去了。“阮寻,你不带随侍,会不会不习惯?”林熠有些意外,他自己过惯了行军打仗的日子,阮寻却不一样。萧桓十分理所应当地看着他:“带那么多人岂不碍事,你我二人作伴不好吗?”林熠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很有道理,想了想,点点头:“好,很好。”第14章酌月阮寻到底是侯府的客人,林斯伯提前设家宴为二人饯行,席上不无担忧地叮嘱林熠:“姿曜,路上不要怠慢阮公子,出了门就别皮了。”林熠汗颜:“二叔……”玉衡君似是算准了侯府酒宴,这天也跑了回来,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凑到萧桓旁边,醉醺醺地低声道:“公子,别怪老道罗嗦,你不能一直骗人家啊。”说话间眼神指了指林熠的方向。萧桓听了这话,抬眼也看了林熠一下,没说什么。他如今在林熠身边,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还骗他自己不会武功,说起来是有些过分。可人是真的,心也再真不过。席散之后,萧桓回了院子,拎起那天聂焉骊留下的酒,便去找林熠。月上中天,林熠正在屋里翘着腿,思索着出行的事情。他二叔叮嘱得不无道理,他前世今生也都没怎么照顾过人,便有些茫然,这一路该怎么照顾阮寻,总不能让神仙似的人跟着自己过粗糙日子。“有心事?”林熠蓦地抬头,透过窗,看见萧桓站在月下,正望着自己,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一身浅白袍子,月光洒在他眉睫上,好看得不似真人,林熠看得愣了片刻。林熠起身,直接跳上窗框,跃到廊下,走到萧桓面前:“怎么过来了。”“给小侯爷送点东西。”萧桓提起手里的酒,浅润青瓷酒坛衬得他手指更白皙漂亮。林熠一看这酒坛,眼睛一亮:“应笑我?出了江州便少见,我也许久没喝了。”萧桓知道这是林熠从前最喜欢的酒,半开玩笑道:“小侯爷喜欢就好,不过莫要喝多了,一坛足以醉人。”两人便在廊下启了酒坛,林熠取了杯盏,风清月明,坐在廊凳上闲饮。“阮寻,你们江州除了西亭王,还有一位传奇,便是酆都将军,这人你可曾见过?”林熠随口问道。酆都将军是江州大将,这位将军只听王令,除了面见皇帝,甚少露面。麾下鬼军纪律严明,行踪低调,驻营于江州崇岭之中。燕国三军,说的便是鬼军、烈钧侯麾下的昭武军和武安州的定远军。三军长年各自驻守不同防线,上一世林熠也未曾见过这位酆都将军。萧桓垂下眼,睫如鸦羽,投下一片柔和的影,沉默片刻,答道:“匆匆见过。”林熠霎时来了兴致,斟了一杯,说道:“这人神秘得很,我爹也只看见过几回,他从御书房出来,戴着一张面具,来去仓促,除了陛下,谁都不理。”“江州到虎啸城一带防线,与北疆离得远,鬼军是独立的一支,或许是因此才与其他军部来往少一些。”萧桓盯着手中酒盏。林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大将军。”“传言他凶残暴戾,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如鬼灵扫荡,因而封为酆都将军”,萧桓侧头看了看林熠,“这样的人,你当真想见?”“其人未必就像传言那般。”林熠自嘲地笑了笑,上一世人人说他狠毒无情,又因两回屠城之祸,正与这位酆都将军齐名。“姿曜,你想见他,是有别的打算吗?”萧桓问道。林熠顿了顿,答道:“三军各自独立、直听王令,固然能让陛下放心,但在边疆布防上,不是最好的安排。”萧桓闻言沉思着。“罢了,不说这些。”林熠摇摇头,便觉得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