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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转头诧异道:“你还没嫁过去怎知那李芸儿不好?她是弘阳郡王贴身服侍的心腹,相伴多年,你要以礼相待,才显出你正室的雅量。和一个媵妾赌气,成什么样子!”又沉声道,“你启jiejie有气量,所以你旸表哥也敬重她,至今不让那女子入府,这才是相敬如宾的样子。什么忍气吞声,休要胡言乱语。” 柔桑眼睛一红,抱着熙平的脖颈撒娇道:“母亲不疼孩儿了!” 熙平不忍,抚着她的面颊道:“正因为母亲疼爱你,才将你许配给弘阳郡王。他是最年长的皇子,若他能做太子,你将来便是皇后。即便他做不了太子,你也是亲王正妃。”说着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忙道:“玉机在宫中数年,深知弘阳郡王德行出众、沉稳干练,堪称佳婿。况且县主身为长公主之女,身份贵重无匹,非皇子亲王不能匹配。县主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柔桑双目一黯,抛出无限怨气:“连玉机jiejie也这样说!”说罢跳下榻跑了出去。 我愕然。熙平却浑若无事地笑笑:“这孩子被孤宠得无法无天了。” 我记得柔桑小小年纪便明辨尊卑,柔顺有礼,从未见她像今日这样刁蛮与失态。而熙平一向家教甚严,又怎容她在外客面前如此放肆?如今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可见柔桑不想嫁给高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熙平在这件事上由着她耍性子发脾气,只是不肯改变主意。 用过晚膳,天全黑了,家中派了车马来接。熙平亲自将我送至大门口,临别时她拉住我的手道:“你进宫之后,要不偏不党,不比不周,不恋栈权势,这样才能得到长久的信任和恩宠。以后你我便不能像今日一般推心置腹地说话了。虽不在一起,彼此的心却是相照的。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好日子在后面。” 我依依行礼道:“是。殿下教诲,玉机铭记。”熙平看我登了车,这才回转。 绿萼在车中问道:“才刚看见柔桑县主眼睛红红地跑出去,究竟是何事?” 天气寒冷,路上行人稀少。马车前的风灯只能照亮一段短短的路程,青石板泛着灰中带红的光芒,就像那说书的一老一少的背影在人海中载沉载浮。响亮的马蹄声像鼓点一样笃笃地响着,鞭子挥出,一掠就掠过了许多不能回转的时光。 我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心事罢了。” 自从在樊楼听了李万通说书,我便念兹在兹不能忘怀。那一抹佝偻的灰色背影像横亘在过去与将来的淡淡一笔,而那鲜活的红影则是吃饱了丹砂的烈烈图章。有一夜,我梦见李万通绘声绘色地说起小虾儿跳入金沙池的冰洞之中,是如何拽着平阳公主、踩着义阳公主缓缓下沉,又是如何在青阳公主就要挣扎上水面的时候,将她拖入水底。最后,他指着三位公主的尸身叹惋一番,蓦然说出了熙平长公主和父亲。自然,还有我。于是我醒了。 眼前自白而黑,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休养了三年,我又能在黑暗中入睡了。这黑暗带着厚重而美好的温暖,隔绝了白日的寂寞与喧嚣。在墓园居住的时候,黑夜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直到我又梦见了三位公主,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我果然又回到了汴城。 第二天,我像着了魔一样,又去了樊楼。拣了间雅阁,自清晨到晌午,一直呆坐在茶肆正上方的窗前。饭时一过,樊楼便满满当当,所有的雅阁都租了出去,临街的座位都挤满了人。众人探头张望,像久旱盼甘露般盼望着李万通。 绿萼命人上了一壶碧螺春,便悠闲自在地坐在我对面剥瓜子。她听着阁间外众人的喧闹,颇有稳坐钓鱼台的志得意满:“幸而咱们一大清早就来了,若等这会儿才来,哪还能如此安定?”复又好奇,“其实那李万通也未见说得多好,怎么都这样爱听?居然早早等着?” 我倚窗笑道:“李万通好讲野史秘闻,艳事隐情,说的又是皇族权贵,百姓当然喜爱听了。” 绿萼笑道:“那他会不会说到咱们家来?” 我为她添了茶,拈起一粒洁白的瓜子仁在她眼前晃了晃:“咱们家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家在京城里不过就是一颗瓜子,别人却是贡柑。” 绿萼一本正经道:“不然。等公子做了大官,李万通也定会说公子是如何崭露头角,如何官运亨通,如何娇妻美妾,如何孝子贤孙。” 我大笑。然而转念一想,朱云就快十七岁了,再过两年的确要娶妻生子了,“胡说”两个字便生生咽入肚中。正说笑间,雅阁的门笃笃响了两下。绿萼起身开门,伙计躬身走了进来,施礼道:“姑娘请恕敝店无礼。只因客人太多,敝店地方狭窄,有四位客人想和姑娘同在此间听书,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绿萼道:“那怎么行?这阁间是我们姑娘先租下的。况且,难道就没有别的阁间了?还是欺负咱们是姑娘家?!” 伙计赔笑道:“姑娘别生气。只因外间已经坐满,阁间虽多,靠街的却少。别的阁间少有五六人,多有十几人,唯有姑娘这里人少,而且那四位客人中有两位是女客,所以小人才斗胆上来问一问。那两位女客也是姑娘家,现就在门外候着,说是要亲自来和姑娘说。” 绿萼嘟起嘴道:“要听书也不早些来!” 我微笑道:“不敢当。那就快请进来说话。” 伙计连忙道谢,退步出去,自门外请了那两个女子进来。但见两人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其中一个容长脸丹凤眼的美貌女子身着银绿色貂皮长袄,挽着繁复的百合髻。发髻正中缀着两颗殷红如血的宝石,鬓边一枚金钗灼灼如火。另一个女孩子梳双丫髻,身着月白短袄,显然是个丫头。为首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深深一福,抬眸欲言,顿时怔住。她的丫头亦呆在当地。 那女子示意丫头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伙计道:“你出去吧。”伙计眉开眼笑地接过赏钱,退了出去。那女子又命丫头关上了门,方才怯怯唤道:“婉妃娘娘?” 我亦怔了片刻,方才想到,这女子定是从宫里出来的。我摇头道:“在下朱玉机,是婉妃的meimei。” 那女子道:“原来是朱大人。女御平氏拜见大人。”说罢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我奇道:“姑娘是宫中的女御?你怎的出宫来了?” 平女御轻声道:“是陛下带奴婢出宫的。” 我大惊:“圣驾现在何处?快领我去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