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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两声,忍不住替自己辩驳两句:“有标准总比没标准好,标准越严格、越细致,却不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李明霖听得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摇摇头说:“前两年还好,这两年就不行了,吏部加了很多新法内容当指标。这套标准已经成了新党排除异己的工具!”谢则安静默片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太学的事我会与姚先生好好说说,你先回去吧。”李明霖答应下来,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谢则安说:“听说今天陛下和福王小公子去游湖了,那湖水还真古怪,大冬天的居然不结冰,难怪大家都喜欢去。”谢则安怔了怔,笑着说:“陛下才二十岁,爱玩是应该的。”他看向李明霖,“你们应该也爱去吧?今年事儿多,我都没参加过什么聚会,富延年一直骂我当了尚书就不认人了。”李明霖心头一热,马上接口:“下回我们会叫上谢尚书你一起去。”谢则安说:“那敢情好。”李明霖还想找点话聊,可见谢则安明显不想多说,只能听话地离开。谢则安坐在原位好一会儿,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guntang的茶水滑落喉腔,滋味却有点冰凉。十几岁的人,没见过几个人、没走过几个地方、没经历过几件刻骨铭心的事,不过是几句随随便便脱口而出的誓言,哪能较真。谢则安放下茶杯,站起来披上披风,迈步走进风雪里,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出皇城。暮色四合,灰沉沉的云霭布满天穹,只有天边的夕光依然绚丽。谢则安走在御街上,忽听有人喊避让。他退到路边往前方望去,只见有人骑马而来,面色着急,怀中抱着个虚弱的、半昏迷的少年,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谢则安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折返宫门要了匹马,骑马出了城门,前去拜访野翁先生。野翁先生比之上次见面似乎没什么不同,他闭目坐在池塘边垂钓。谢则安翻身下马,招呼旁边的小童给自己也拿根鱼竿,坐在野翁先生身边钓起鱼来。两个人都很沉着,谁都没开口。谢则安先钓到鱼,是条肥美的鲫鱼,看起来是不错的美味。谢则安说道:“我赢了。”野翁先生说:“你的心乱了。”谢则安说:“我这不是还能静下心钓鱼吗?”野翁先生说:“如果真的能静下心,就不会说出输赢这种话。”谢则安一呆,苦笑着说:“先生永远比我有理。”野翁先生说:“你能走到这一步已是难得,再往前,步步荆棘,寸步难行。”谢则安沉默地看着水面上凿开的几个冰窟窿。大冬天的,坐在这里钓鱼实在受罪。要不是意识到前路艰险,他又怎么会来这边寻个宁定。谢则安说:“如果我失了圣心,是不是更难走?”野翁先生说:“无论是谁,失了圣心都难走。”他抬眼看向谢则安,“以你与那一位的感情,他绝不可能对你翻脸无情才是,你怎么会这么问?”谢则安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野翁先生说:“你做事与其说是踏实,不如说你忧虑过重。不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你永远不放心——因为你其实什么都不相信。”谢则安怔了怔,笑着反驳:“我不也把许多事交付给别人。”野翁先生说:“那都是与你不相关的。”他转开眼,望着水面的鱼漂儿,“真正遇到与你自己有关的事,你永远不敢寄望于别人。哪怕只是希望对方能为你说句话,你都不会有这种‘期望’,你只会为对方找出无数种不能站出来替你说话的理由。因为你什么都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敢相信。”谢则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道:“也许您说得对。”野翁先生笃定地说:“我看人从不出错。”谢则安没再说话。即使再怎么说服自己要去“试一试”,他依然无法正在放下防备,他依然时刻准备着退离。与赵崇昭的直接不一样,他每一次看到赵崇昭与别人亲近都十分平静,只会在心里说一句“哦,果然是这样”。赵崇昭表现得再在乎他,他也会在赵奕景这些人出现时想到四个字:不过如此。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无法真正信任赵崇昭。他劝别人劝得那么好,却怎么都劝不了自己。偏偏他把这一切藏得太深,要不是和赵崇昭吵了一场,连自己都感觉不出自己是不是有不满或者愤怒。他自己都发现不了,赵崇昭自然更发现不了。他两世为人,相信别人的时候多,不相信别人的时候也多。有时他都不知道该痛斥自己的天真,还是该惋惜自己的理智。天真时总相信不该相信的东西,理智时总怀疑不该怀疑的东西,一来二去,便阴差阳错般错过了许多理应能抓住的好事儿。像这一次,他以为自己能抓稳,实际上手里已经空无一物……谢则安正想得出神,忽听身后的小童说:“有人来了。”谢则安抬头看去,竟是回京已有一段时间的谢大郎。谢大郎面色凝重,远远地站在门口望着他。谢则安放下鱼竿走过去,问道:“大郎你怎么来了?”谢大郎掏出纸笔,写道:“有人要杀你。”谢则安心头猛跳,抬起头与谢大郎对视。谢大郎脸上有着担忧和愤怒,只不过这种种情绪很快被他的冷静压了下去:“他们把李明霖误认为你,准备下杀手。不过我的人及时赶到,李明霖没事,刺客也抓了两个活口。”谢则安皱起眉头:“真的是冲着我来的?”谢大郎写道:“那地方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一般那个时候你都会经过那儿。今天李明霖穿着和你相近的官服,正巧在那个时间走到那儿。这事透着蹊跷,我先过来找你说一声,回头我会去审问那两个刺客。”谢则安说:“我年纪轻轻就坐上尚书之位,难免会招人嫉恨,大郎你别想太多。”谢大郎哪能不想?他抓紧手中的笔,死死捏了一会儿,才写道:“你保证过你在京城没有危险我才走的。”谢则安立刻保证:“这是第一次,以前绝对没有过。”谢大郎写道:“我和二娘暂时不走了,等这件事水落石出再说。今晚我搬去你府上,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谢则安说:“大郎你别瞎想,真的只有这么一次。”谢大郎紧紧抿着唇,丝毫不为所动。谢则安叹了口气:“好吧,过来就过来。”他又问,“李明霖还好吧?回家了吗?”谢大郎写道:“他胳膊受了点伤,已经处理了,不过怕他再遇上危险,所以我让他先留在你府里。”写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也想等你回去问问情况。”谢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