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超市的人三点时将东西给季雨送了过来，季雨一时懒得收拾，便将那些东西堆在了地上，只拿出新买的床单铺在床上，然后躺床上准备睡一小会儿。 等到他睡醒时已经快要四点了，他洗了把脸就向着夜市走去。 这里距离摊子的确很近，他只走了三四分钟就到了。 摊子的位置正好在夜市口，他右边就是小广场，左边则是个卖炸串的。 那个卖炸串的老板是个年龄四十多岁的大婶，姓孟，推着一辆小吃车，为人爽朗热情，这几天没少帮季雨的忙，这不，瞧见季雨来了又大声朝他喊道：“季雨！今儿看着怎么打蔫啊？” 季雨边把锁着铁网的锁打开，边说：“早上起来有点不舒服吃了点药。” “呦，那现在怎么样了？” 季雨把锁拿出来后扭过头去看到孟婶关心地望着自己，便用手在胸口处拍了拍笑着说：“倍儿结实！” 说完，他走到孟婶的跟前帮她把车摆正。 “松手松手我自己来就行，还生着病呢就省着点力气用！”孟婶一边赶着季雨边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七块钱来，边往季雨手里放边说：“小季啊，昨儿个晚上我回去跟你叔说你这馄饨火成那样，给他馋了大半宿，非让我给他带碗回去，你啊记得给我留碗今天。” 季雨连忙往后退开几步说：“您还给我钱干什么，我不能收，就当我请叔吃碗馄饨！” “那哪儿成啊，你这赚钱也不容易，婶不能跟你贪这个，你要是不收，我就不要你的馄饨了。” 孟婶没追着季雨塞，而是走进了摊子里将钱放在了餐桌上，季雨走进来后拿起那钱还要还给孟婶，被孟婶在小腿上踢了一脚。 “快和你的馅去，还开不开张了！” 季雨笑嘻嘻地一边抱着腿做出好疼的样子，一边说：“婶子您可真狠啊，那行，晚上走时给您装碗，以后再请您跟叔吃大餐。” “哈哈，行，婶子等你赚大钱了！” “肯定会的。” 季雨说完，没有急着回去忙，而是靠在了自己摊子边上支着棚顶的柱子上，继续说：“婶子，我想找个帮忙的，您知道去哪里找吗？” “帮忙的？你这摊子不小人还那么多，的确得找个帮忙的，你要是想找的话，写个牌子挂在外面，就说找兼职，每天晚上来干活，对面那学校里好多学生都找兼职呢。” “那工资开多少合适啊？三千五？” 季雨又问。 对于工资，他之前其实都没有个概念，只是前两天在L市找工作时，才看到这里大部分的底层工作都是两三千左右，所以他想的是三千五。 “傻孩子，开那么多干什么，说了招的是学生兼职，这学生兼职呢，一般都是一天给一次钱或者一礼拜，你啊一礼拜给五百块钱都算多了，而且我看啊那么多小姑娘专门上这看你来，她们要是知道你这招干活的，准愿意来着呢！”孟婶边点火边说。 “我这里这个活也挺累的，这样合适吗？” “这有啥合适不合适，你就那么一挂，自己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的别来呗。” “我想一想吧。” 季雨说完，边思考着边回了摊子。 他拿出纸笔，趴在一张餐桌上写：招工，下午4-10点，一个月3000。 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但把大概意思写上了，至于他为什么没写招兼职没写星期礼拜，是因为他不会写。 他就连“晚”这个字也是只能认出来，但低头写就写不出来的，所以写的下午。 季雨把纸贴到外面后，开始和面，和得差不多后把面放到一边去醒，这边继续和馅，和完馅又继续压面，等他都弄好准备包的时候，有个男生走进了摊子里。 “馄饨还没弄好呢，过一个小时再来。” 季雨说。 “我是来应聘的，还招人吗？” 听见话后季雨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想到自己贴出去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应聘了！ “招招招！” 季雨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摘下一次性手套后洗了洗手，然后朝着门口走过来，边笑边说：“先进来坐。” 那个男生便跟着走了进来。 这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面相有点凶，瞧着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样子。 这是季雨的第一印象，他在暮霭半年，见过最多的两种人，一种是猥琐下流仗着自己有一把臭钱就为所欲为的，另一种就是面相凶脾气更凶一个不对他心思就大发雷霆的。 不过季雨也还是笑呵呵地欢迎着，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一个心理印象就把人家拒之门外，万一是自己以貌取人了呢？ 在坐下了之后，不等季雨开口，那个人先说了话，问：“你这里要未成年吗？” “未成年？” 季雨被他问懵了。 “我今年十七。” “这样啊，十七怎么了，我十岁就开始做零活了呢……” 季雨话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感觉可能是自己的关注点错了。 男生听到季雨的话后睁大眼睛带着些高兴的语气地说：“所以你这里收了？” 季雨迟疑地缓缓点头。 “行！那有什么要求吗？我叫程乘风，力气很大！” 程乘风可没想其他，看见这馄饨摊的小老板点头了后，便极力推销自己。 “也没什么要求，每天按时来干活就行，主要就是负责煮馄饨和和面，其他的我自己来，这俩活你会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煮馄饨这个活对季雨来说，昨晚上做了一晚上他就肩膀疼的要塌了，到现在还没好。 和面的话，其实在家时自己做饭活个面他没问题，但现在要活的面太多，他的力气根本揉不过来，他又不可能分开一点一点和，不然得和到猴年马月，就算和完了，他的胳膊也废了。 要不是面和的还不够好的话，他昨晚做出的馄饨肯定更好。 “我会和面，馄饨没煮过，我在家煮过超市买的速冻水饺。” 季雨听他说完，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说：“煮馄饨可跟你煮水饺不一样，我会把汤底给你备好，其他的佐料放在旁边，你边煮边放，煮好后倒在碗里，这就是你每天的工作，具体怎么做我一会儿教教你。这其实是昨天第一天开张的，我昨晚快十二点才走，但过了十点后人就不多了，你每天十点下班走，我一个月给你三千，你看怎么样？” “行！那以后你就是我老板了！” 程乘风说完，也笑了下。 季雨觉得他笑起来有点像家里前院那个傻栓子。 这么一想，季雨突然也有点想回家看看了，虽然那里有很多令他讨厌的人，但也有那么一点令他会想念的人或事。 季雨缅怀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那就先教你煮馄饨吧，等下，我先包好几个。” 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回了自己刚刚坐的地方，而程乘风在看到他坐下开始包馄饨时，连忙站起来走过去。 “老板，要不要帮忙？我可以跟你一起包馄饨，虽然我不会，但你教教我我就会了，我很聪明的。” 季雨听这人这样夸自己，便笑着说：“这点活我自己来就行，你只管煮馄饨，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去拿抹布擦桌子玩吧。” 程乘风听到他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便说：“老板，你多大？你说你十岁就开始做零活，那你该不会没上过学吧？难道你还没我年级大？嗯，你看起来是还没我年纪大呢。” 季雨一听，便抬眼瞪了他一下，这一瞪，瞪得程乘风脊梁骨酥麻麻的。 他咽了口唾沫。 季雨肯定能瞧出他的眼神，顿时，他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停下手头的活，抬起头直视着程乘风，冷冷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自从六岁那年季雨那里多长了一处的事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后，就经常有人用这个事嘲笑他，小季雨便谁嘲笑他，他就冲谁扔石头，那时别人都当他是小孩，没在意。 在他渐渐长大后，又有人带上下流的眼神看他，小季雨便直接动手打人，他经常会被反揍一顿，后来他就随身揣着刀，在他第一次用刀把一个壮汉的大腿扎了个大洞后，村里的人再也不敢招惹他。 当然，这样的行为只能是在村里有用，出了村子的话，他越是这样，受到的折磨也就越…… 在他想通了这点决定表面服从后，不止一次想，要是当时自己不那么反抗，自己的第一晚受的折磨会不会少一些。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晚。 季雨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不好意思、我——” “没事，刚刚是我太敏感，不过也希望你不要这么看我了，我不喜欢男的，就算喜欢，我暂时也不想谈恋爱。” 季雨打断了他的话，并直白地掐死他的想法。 其实季雨对男性是会有感觉的，但他喜欢男性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只觉得恶心无比。 至于女性——暮霭就是个专门为gay服务的地方。 而刚刚，也的确是他有些太敏感了，其实程乘风并不是自己所厌恶的那种下流又龌龊的眼神，只是简单的看到帅哥时的惊艳。 季雨昨晚就见了很多，但都是女生，一旦有男生这样看着他，他就会浑身发麻。 “冒、冒犯了，我我我——好吧，我是个gay，我被学校开除就是因为我们班班长发现了这件事并告诉了我们班主任。老板，你、你千万别因为这个也开除我，我、我保证认真干活，我也保证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程乘风前半句还隐含怒气后半句又满含祈求之意地说。 季雨听到他的话叹了口气，拿起刚刚被自己放下的馄饨皮说：“去擦桌子吧。” “好，不过老板，我还是想说句话，也算给你个建议？” 季雨看着手中的馄饨，边包边说：“什么？” “就、就是我感觉你真的、挺勾人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你身上有那种气质，我建议你先把头发剃成板寸，然后以后走硬汉风，练一身肌rou！对了，再去晒个小麦色皮肤，man一点！” 季雨听到前面还吊起一颗心，生怕他看出自己做过那行当，但听到后面时又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说：“板寸可以有，肌rou就算了，我好懒的，天天各种运动一身肌rou还没出来我先累死了，最后，我从小到大都是太阳底下长大的，你瞧着我晒黑了吗？” 程乘风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说：“比我同桌大腿还白。” “行了，你也别擦桌子了，过来，我包好了几个馄饨，我教教你怎么煮，一会儿你煮几遍试试，行的话今晚就正式上手，不行的话你就回家睡大觉别来了。” “保证完成任务！” 结果证明，程乘风那句“我很聪明的”不是在自夸，至少他只在季雨演示过一遍后就把馄饨完好地煮了出来，令季雨很满意。 在多了个人后，做起事来也松快了很多，季雨只需要点餐端碗收拾桌子刷碗就好了，在还差五分钟十点时，季雨让程乘风下班，程乘风看着还有几桌人，便说加个班，不要加班费。 季雨刚要说没事自己可以忙得过来，就有一个算不上熟悉却令季雨记忆深刻短期内无法忘却的人影走进了他的视线。 是魏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