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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鞭法

    破空声簌簌,杨文星目一敛,鹰一般的目光扫远,手随着视线而去,漆黑一把不知什么的利器自上劈下,平地登时显了一道寸余深沟陷。他右臂上抬回抽再要一击,却突然停住,眉头一皱又将刚才的两招重复。

    沈骋在旁边看得正兴起,偏杨文跟个卡住了的门板似的来来回回没个干脆,憋得他不行,问道,“怎么了杨文?下面你忘了?”

    杨文闻言止了去势,收肩立直了用手中利器直指沈骋,欠欠道:“要不你来?”

    沈骋欢快蹦跳起来拍拍屁股,小脸一扬成竹在胸地接过近身那“丫”字头,手腕一翻一转调了一头,那利器原是个乌漆墨黑的烧火棍。

    几步往前,沈骋眸光一凌,一招弓步直劈,一招抬腿收手,左半边身暴露出来的片刻,右手斜向下一扫,三招。

    劲道速度不如杨文,但动作很是行云流水。沈骋舞罢收手,笃定看向杨文,“我记得是这样的。”

    杨文却是把眉皱起,露出了几分困惑,“我也记得是这样。”

    沈骋一时无语,“那你怎么卡了这半天?”

    “就是感觉……不太对?”

    沈骋忆了忆又认真地演练感受了一番,心说哪不对了?

    杨文在旁看了一遍,思绪跳脱出来,脑中隐隐有了点模糊想法——收手再扫之间,右边身子侧得太过,中间……

    拦了沈骋,杨文夺了那烧火棍,又四处寻摸找了根差不多长的吹火筒拿在左手。

    “啪!”

    右手直劈,之后该是猛收急扫,杨文却同时自然地将左手往上一架,仿佛要截住什么,然后才着点蓄力,扫出右手。

    一收一架,既避免了换招间短暂空隙可能的袭击,去势也更加凶猛。

    沈骋也看出了点门道,惊诧不已道:“好像是更顺畅诶。杨文你居然还能现改啊?!”

    杨文颠了颠手中的烧火棍,心头疑窦丛生——不该啊。

    ******

    赵临静静地隔窗看着墨亦,他已换回了侍卫的黑色劲装,低眉垂首也掩不住凌冽的锐气,赵临进屋正好见他收了手中拭剑的绢布。

    移动间,被擦拭一净的长剑锋芒熠熠,抬起头行礼的墨亦却无甚神情,他起身几步近前身形笔直刚毅。

    “主上。”墨亦横剑托起,双手往前一送献上长剑,沉稳开口,“可否同属下比试一场。”

    入目的剑身上凿刻着繁复古朴的纹路,同正中熟悉的几个古字枝蔓纠缠,正是自己许久未用的佩剑。

    赵临看他举止心头一颤,沉声应下:“好。”

    院中这块青石板上赵临寸步未动,“铿锵”的金戈敲击声却不绝于耳,墨亦从赵临四处发起攻击,长剑在掌下翻飞却始终迫不得赵临一步。

    久未突破,墨亦跃起咬牙一记重击,手中佩剑磕在赵临剑锋上反倒缺了一个口,墨亦发狠不肯收手周身气劲运在了剑上,两人如同静止在那。

    赵临看着咫尺间墨亦狠厉的眉眼神色复杂,便是知道这一场比试的目的,対招时亲身所历这种不留情意的狠辣仍是不免有些郁郁。

    拼尽全力显示自己的武艺,若是不能以此说服他就甘心不再护卫。赵临想着有些想叹气。

    赵临甫一分神墨亦自是感到,双眼微眯立时抓住机会滑剑拉出一声长吟,手腕一翻间斜刺向赵临右膝。

    赵临一愣反手一格。

    之后的比试便突然趋于诡异,赵临仍是能立定截下墨亦所有轻重来击,只是攻守间再不复之前的那种游刃有余,反倒渐渐显出些狼狈之意。

    终于,又过了十招,墨亦两击连削后又突然横剑急刺后逼得赵临退了半步。

    止步收剑,墨亦松柏一般立在赵临眼前浅浅喘息,双眸晶亮。

    赵临滞了一瞬,回神缓缓收着招式,“你……”一字出口赵临便反应过来——算计好的。

    先是以谷中寻常功法诱他,任他百挡百着,毕竟自己也同样习过且比墨亦好得许多,便是站定不动也可将近身处护成个铜墙铁壁。等他惯了常招不动,便突然抛却所有招式,只往些稀奇古怪自己往日不趁手的地方击去,让他格挡得别扭至极,久松骤紧反应不及到底退了半步。

    此时墨亦却开口,“我虽愚笨不可为主上斩杀劲敌,但些微末节处还是有点用的。”

    赵临双眼微睁,看着面前平静叙述的墨亦。

    “属下自知功夫不若主上,不堪大用,但战场刀剑无眼,这半步我定能护得。”墨亦又解释一通,语气里已带了渴求。

    赵临这才完完全全明白了墨亦的心意。

    哪是什么为了显示本领的比试,侍卫,护主而已。

    “若主上执意不再用属下,”墨亦声哑而稳,赵临却觉着听得出无力,“之后遇敌万要注意。”

    “墨亦,”赵临开口想剖白自己的心意——便是知道行与不行你皆会护主才不想你去。但话在舌尖滚了几滚,却突然无颜去开这个口。

    墨亦护主之心始终未变,是自己动了心不再只把他当做侍卫,才忍不住改了之后的所有事情。可自说自话不当侍卫,却仍旧同往常一般下着命令收了他侍卫的职责,将他落到这般尴尬境地。

    “我只是担心。”收了剑,赵临靠近一些,低垂着首仿若一个犯了错的稚童。

    “我也会担心。”墨亦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若我是侍卫,便该护住主上;若我不是,也想、想护住你。”

    赵临听着墨亦坦诚表露的心迹一阵狂喜,轻巧牵过墨亦背在身后执剑的手,含笑低头道:“我知道了。”

    ******

    自发现某两招之间的缺陷后,也不知是不是杨文心理作用,先前偷学的片段招式都渐渐觉出了不协调。本就是偷学,断续不连贯是必然,再这样半截又半截,舞一招猜半招的,杨文也苦恼起来没了劲头。

    沈骋头一日还试着跟着杨文练练,他对手势跟步伐的分寸记得很牢,抬手几寸,足宽几尺是没有一点错的,本来该是比杨文练得好的,但一则杨文有悟性——马上同平地,对战同自练,说相同也不同,沈骋记得牢只是拘泥于招式,杨文就显出天分了,光偷着看的那几个时辰,去粗取精就能化出真正有几招;二则是力度,同是拿着烧火棍比划,沈骋就像那皮影戏的皮人,动起来吧确实有几分像真人,细看便能看出“假”来,而杨文愣是能把那烧火棍舞出精制钢鞭的气势,动作间有着赵家鞭法的大气磅礴。

    沈骋是切身知道了什么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干脆歇了心思,去仍是同杨文一同去,想着要是恰有杨文不记得,给提个醒,但自己是不练了,每每两人偷看回来练习时,沈骋就在旁边看个新鲜,之后就看梁玉给的医书。

    不算薄的一本讲指法xue位的推拿册子五天被沈骋看了个七七|八八,本来他倒不是什么好读书的人,但那些东西就是勾魂似的引着他的兴趣,不知不觉就看下去,也看进了心里。沈骋心想等过两天墨亦能下床了,就去向梁玉好好讨教剩下的一二。

    沈骋看入了迷,没发觉杨文已经停了很久,等到面前落了阴影人都站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对上杨文一张欲做坏事的脸。

    沈骋眨眨眼。

    “咳,”杨文直起身,没有一点被抓包的惭愧,“今天去逛逛?”那日逛漠北市集沈骋可是意犹未尽。

    “哦,这篇还两页,看完了再走。”沈骋全然没发觉杨文的小心思,低头又看了进去。

    杨文擦着汗坐到了沈骋身侧,看他全神贯注的侧脸。安静忘我沉浸在某一件事物中的沈骋少见而吸引人,本还想闹沈骋的杨文,便在他认真的样子下渐渐驻了眼。

    沈骋看得快,两页附图夹字很快透悟,加了签合上书,一转脸,撞进了杨文的满目深情里。

    那眼神惑人得厉害,沈骋呆呆地望定,慢慢便脸热起来。仿佛偷拿了一件无上至宝,不能对人显摆,但心里暗自高兴。

    沈骋这个窃宝的小贼遮掩不住喜悦,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赶忙微微垂眸收敛。

    杨文看出来了,忽然贱兮兮笑道,“你怎么不问我看什么啊?”

    沈骋被那样笑的杨文戏弄多次,顿生警惕抬眼,“你看什么?”

    杨文一下凑近,温热的气音在耳边撩拨,“看你好看,相公~”

    沈骋便立时熟透了,也不知是因着“好看”,还是因着“相公”。待热度降下再要说什么。

    杨文又道:“相公,你那日可占了人家大便宜的。”

    如是沈骋便又如蟹子般红起来。毕竟那时先说要名正言顺的是自己,后面忍不住亲近的还是自己。

    于是北函城南往市集的路上,便能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带着有别于这北城的温润秀美,一张小脸被身侧的另一个少年说得红红粉粉不停。

    沈骋被从头至尾调戏了个遍,反复几次便如猫儿般要炸毛了,杨文就恰好止了步问道:“小骋,那家奶干店到了。”沈骋只得按捺不满。

    留恋不舍地看一眼奶干店,沈骋摇摇头往前走。

    杨文有些奇怪,倒也没上心,只以为沈骋是吃腻了,但街头逛至街尾,沈骋竟是一样吃的也不碰,杨文便有些担心了。

    “胃口不好?”杨文拉住沈骋,细看他脸色——

    春桃夭夭,粉面映霞。

    虽然赶路了半月,干粮着实不怎样,但正抽条的半大少年还时时蹦蹦跳跳四处乱跑,沈骋吃得比在府中多多了,活动得多兼之出门在外无人约束的自由自在,面色不要太好喔。

    “吃撑了?”杨文转而想到。

    沈骋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是只知道吃么!但是自己的小算盘是还不能说的,沈骋开口正想糊弄,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

    沈骋回头,熙攘的人群忙忙碌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闲着,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

    “怎么了?”杨文见他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沈骋有浅浅的忧心,不是第一次了,上回逛集市就有这种感觉,当时只以为是错觉。

    杨文凭着习来的小混混的习惯直觉在人群中搜索,并没有发现有人。

    那便不是小贼之类了。

    “先回去。”杨文扯了沈骋匆匆往人多的地方挤,心头担心愈甚,难道是之前绑架那伙儿人?

    两人快步往落脚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