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抢功

    仙儿站在方圆面前，弯成月牙的眼里尽是雀跃，她真的好想好想方圆，好想好想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容，这些日子时不时泛起的思念里全是眼前人，可惜不能像香香姐与肖洒那般互诉衷肠。

    不过也很好了，仙儿知足。

    “这是怎么了？这般阵仗。”仙儿才问道。

    方圆微微一笑，“随我来，边走边说。”

    仙儿点点头，却等方圆迈开两步后才跟上，默默地将熟悉的背影尽收眼底，眸底沉醉，如饮美酒。

    “前几日新罗等六国朝贡赶到一起，天子设宴款待，谁成想被魔门贼子混入舞姬当中，行刺不成就自爆，以血rou为介，致使五品以上大员八成中蛊。蛊虫难缠，大伙忙碌一夜，才确定母虫就藏在长安城内，如今都争着抢天子许下的赏赐。你个丫头来的正好，说不定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捞他一笔。”

    方圆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离得最近的东市。长安城就这般大，一千二百余众金丹，已不存在谁快谁慢，就看谁恰好运气好碰上幻影母虫了。

    只是，好像也不全是这般，至少郞炎、千面幻君二人此刻已各自搜遍两处，正赶往第三处阴寒之地。

    “什么赏赐？”仙儿痴痴地望着方圆跃出黑发的棱角，漫不经心问道。

    “价值半件仙器重赏，铲除幻影母虫者独得八成。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是没见到你那郞炎师兄方才的嘴脸。”

    方圆凌空迈步，好似拾阶而上般，不紧不慢地走到东市紧锁的大门上空，接着又拾阶而下。

    仙儿不敢太贪婪，已走快两步，与方圆并肩，轻声笑道：“郞炎师兄被你坑了五十件上品灵器，这两年连宗门都不敢回，你就别与他一般见识了。”

    虽是好心替郞炎开脱，可明显胳膊肘在方圆这边。

    方圆呵呵一乐，不情不愿道：“普天之下除了魔门，谁敢跟你们龙门一般见识。”

    仙儿憋着笑，“龙门可不是只有郞炎师兄，剑一师兄、曹子军师兄都不错，还有我和心夜师姐。”

    方圆耸耸肩，“幸亏还你和剑一他们。”

    仙儿轻咳一声，目视前方，微笑道：“关键是心夜师姐。”

    怎么看都有些故作轻松。

    被仙儿一言道破天机，方圆一下子忍不住笑意，口是心非道：“她算什么关键，关键是小仙儿太善良可爱。”

    明知方圆打马虎眼，心里还是一阵欢喜，明知方圆口中的关键不是自己想要的关键，还是一阵满足。

    明月般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促狭，仙灵的姑娘一本正经道：“回头我原话告诉心夜师姐。”

    只是说罢，见那人神色一黯，便忍不住心中后悔，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勾起了方圆的伤心事。

    方圆未多愁善感，赶忙收起心思，满不在乎道：“你那郞炎师兄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还能差了你这句？”

    仙儿呵呵一乐，打趣道：“你两可没少在心夜师姐跟前争风吃醋。”

    没好气地瞪一眼仙儿，方圆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呢！”

    “其实蔺雪琪也是不错的。”仙儿若无其事道，心里却一阵猛跳。

    方圆停下步子，皱着眉头望向心慌不已的仙儿，没好气道：“蔺雪琪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么除姬心夜全收，要么就姬心夜一个，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了。”

    “你猜。”仙儿还在若无其事。

    方圆正要接话，突然神色一正，目光凌厉地望向一间商铺屋顶，周身狂涌出一股凛冽杀气，犹如慵懒的雄狮一瞬之间摆开架势、亮出爪牙，一时间整个东市都如坠冰窟。

    八成文武中蛊，关乎社稷安危，方圆担忧难安，见到幻影母虫的瞬间，如何收得住杀气？

    只是，这般滔天杀气，在修仙者眼中有如陋室明灯，几乎在方圆发出杀气的下一瞬间，所有人神识齐齐望来。

    于是乎，有人如释重负满心欢喜，有人心知错失重赏暗自可惜，有人……火急火燎地赶来，抢功！

    望着一冲而起，亡命冲去的身影，龙门羞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仙武院、供奉院摇头好笑，全然看热闹，龙雀卫冷笑不已。

    方圆也是脸色一变，嘴角漏出一抹轻蔑至极的讥笑，不紧不慢地向屋顶飞去。

    龙雀卫到嘴边的谩骂猛然收住，仙武院、供奉院笑意玩味，龙门面色复杂，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谁都看出，方圆是有意捉弄，一个不足三丈，一个足足百丈远，郞炎怎可能从方圆手里虎口夺食，这般不紧不慢，是存心要郞炎多出一会儿丑。

    可笑堂堂龙门无极门少主，竟连这点都看不出，见到方圆这般姿态，竟面色一喜，更加卖力冲来。

    “真他娘丢人现眼！”朱石傲怒骂道。

    龙门众人脸色一抽，深以为意的同时，却都眼观鼻、鼻观口，装得听不到。都晓得朱石傲的脾气，也的确骂到大伙心坎上，只是朱石傲骂得，他们却骂不得，朱石傲是元神尊者，哪怕不是极道门嫡系正宗的宴姓子弟，如今也是水涨船高，远不是他们可比，无极门不会因几句责骂与朱石傲这个元神尊者不愉快，却不会放过他们。

    郞炎何止是丢人现眼，简直就是蠢货一个！

    连方圆那般明显的故意捉弄都看不出来。

    “炎哥儿，停下！莫要上方圆小儿的当！”与半件仙器重赏失之交臂的高毅，忍下心中失望，神识传音。

    只是有意无意地慢了半拍。

    身为三门少主之一，彼此之间也有比较，总要有个高下。

    毫无疑问，抛去还未露面的极道门少主，仙儿的那个大哥，高毅已胜过郞炎良多，差得不是修为，是智谋。

    郞炎心中一怔，被半件仙器重赏冲昏头脑，又不甘重赏落入方圆之手，才会这般姿态，高毅一提醒，顿时也明白了方圆的恶意。

    只是，方圆有方圆的主意，郞炎有郞炎的算计，他巴不得方圆故意捉弄，只要抢在方圆之前灭杀幻影母虫，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要从方圆手里抢下半件仙器重赏，想想就开心，想想就解气！

    千钧一发，郞炎顾不上回高毅，而是放声喊道：“方圆你慢吞吞作甚，还不速与我灭杀幻影母虫！事关文武百官，万不可有丝毫怠慢、大意！”

    先师出有名，扯大义大旗，要说郞炎也不笨，就是有些……太不要脸。

    哪怕谁都知道郞炎不过是掩耳盗铃，可仙武院中还是有人暗自懊恼，想如郞炎一般，借着大义，抢下功劳。

    只可惜城东全是龙雀卫，此时再去已经来不及。

    “郞炎少主正是古道热肠！”肖洒讥笑声传遍长安城。

    饶是郞炎脸皮再厚，也忍不住一阵羞恼，却还是冷声回道：“自是如此！”

    而此刻方圆落至已屋顶，一脚踢飞瓦片。

    便见一只拇指粗的肥大虫子，通体透明内里可见，发着淡淡的好似寒冰般的光亮，那是直达识海、心间的冰寒，好似能冻结一切生机，可它又是那般微弱，仿佛这点冰寒不值一提，极好的伪装，上古异虫没一个简单的。

    郞炎心中大急，神色一狠，飞剑全力祭出，直取幻影母虫。

    就在这瞬间幻影母虫已觉察四周危机，从通体透明内里可见，变成一团阴影，肥大的躯身骤然缩成一个弓子，打算逃离！

    以上说来极慢，实则不过弹指之间，幻影母虫已激射飞出，郞炎飞剑也已杀到。

    一时间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即便明知方圆故意捉弄郞炎，可此刻飞剑离幻影母虫不过三尺，而方圆还未出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一众龙雀卫也不由得咽咽口水，明知头儿必胜无疑，还是紧张得不行。

    “呵！”

    方圆发出一声冷呵，不知是对郞炎，还是对那只妄想逃离的幻影母虫。

    亦或者二者都有！

    就听一声凄厉尖锐的神识叫声响彻整个长安城！

    弹射而出的幻影母虫，被六尺山岳拍得粉碎。

    淡金色的巫力自六尺长刀扑出，将幻影母虫碎片炼成飞灰。

    不仅如此，六尺山岳刀势不停，将那飞至近前的飞剑，一刀劈飞！

    郞炎身形一顿，神色痛苦，这一刀借着他与飞剑的联系，令他识海震荡。

    郞炎少主气急、恨极，幻影母虫被方圆斩杀不说，还连带让他出丑，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就听方圆放肆大笑，“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在你方大爷面前卖弄！自不量力！”

    对着幻影母虫骂，可大伙又不是傻子。

    长安城中无数修仙者无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