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嗯，婶娘，宝珠记下了！”徐宝珠很认真地回道。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各怀心思，不过，也算是顺当，各自吃饱了之后，老夫人也没问什么，关于杨惠芬怎么没回来，她也没问，徐宝珠也没说，自然有了王氏的前车之鉴，刘氏也把嘴闭得紧紧的。 吃完饭，娘俩又跟李陈氏客气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徐宝珠就借口有些累了，扶着徐俞氏就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了。 当天晚上，都三更天了，李家大奶奶杨惠芬才被从县衙接了回来，是趴在板子上被抬回来的，据说，一上堂就因为态度不恭，被县爷打了二十板子，若非是县爷身边的师爷认识李老夫人，知道这杨氏是李家的大少奶奶，她就得被打五十板子。 这五十板子下来，估计人也就不成了。 回到李家，杨氏这通哭，哭得肝肠寸断的，说自己是冤枉的，说都是小人栽赃嫁祸，这才被县爷给打了的！ 李陈氏一声呵斥，“你闭嘴吧！再哭嚎一句，就让大郎把你休了！” 这话好使。 杨惠芬瞪着两只眼珠子看着老夫人，“婆婆，您就这样狠心吗？媳妇可是挨打了，这打在媳妇身，可是如同打在您老人家的脸面上啊！那江南的没来之前，咱们李家什么时候丢过这人，吃过这亏？” “我狠心？杨氏，你说说我怎么狠心了？就你那大哥三天两头的来家里要钱，你明里暗里的给，我说什么了吗？他不但要钱，还到处败坏四儿的名声，我又追究了吗？这回四儿要成亲，娶妻徐氏，甭管徐氏来自哪里，也甭管她家境如何，那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是给四儿定下的，碍着你们大房两口子什么事儿了？四儿一再的忍让，徐家姑娘也一再的原谅，你们两口子又有一丁点的悔悟吗？” 李陈氏这话瞬时把杨惠芬跟问住了。 她堂哥杨壮来要钱的事儿，老夫人怎么会知道的？ “娘，我……” 她还试图解释什么，李陈氏已然懒得听了，“程嬷嬷，把她弄到后面小院里去，面壁思过三日，悔悟了再放出来！” “是。”程嬷嬷应声、 “把老大也跟她关一块儿……一路货色，我眼不见心不烦……” 老夫人重重叹息一声，摆摆手。 “娘，您别生气，身子骨要紧！”李秀云对这个不省心的大嫂也是瞧不上，怎么就那么坏呢？非搅的家里鸡犬不宁才好吗？ “娘！” 杨惠芬苦苦喊了一声，但李陈氏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程嬷嬷看看她，知道老夫人主意已定，当下也没再犹豫，径直就让人抬着杨氏奔了后院。 这些徐宝珠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不过，她不关心，这是人家老夫人处置家事，怎么处置，那是她的事儿。 早早起来，徐俞氏精神好得很，李陈氏也让人给她做了几身新衣裳，所以一大早起来，她就忙着试穿衣裳，满脸喜气洋洋的。 双翘过来帮徐宝珠梳洗打扮，这双翘也真是个多面手，甭管是梳头啊，搭配个饰品啊，化个妆什么的都很在行，经过她的手那么一装扮，镜子里头的徐宝珠就美得如同仙女下凡了。 “姑娘，您可真好看！” 双翘由衷地赞道。 徐宝珠略带着羞涩笑了笑，但很快想起一个问题来，“你们四少爷回来了？” “……似乎……还没有！”双翘的脸色变得不自然，“不过，姑娘您放心，我们夫人说了，今儿个成亲的时候，就是抬也要把四少爷抬回来的。” 呵呵！ 徐宝珠苦笑，心说，倒是要让人捆绑着新郎跟我成亲，我这新娘当得也是够可怜的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前面院子里有人在喧闹，“陈慧英，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老东西，你是得意了，四个儿子都成亲了，我呢？就那么一个儿子还被你们家人害死了，我……我今儿个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愿的！” 紧跟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李陈氏听到动静带着人去了前院。 第十六章 可怜 “哎呀，这是咋回事？怎么还有人来搅闹拜堂啊？”徐俞氏惊了。 “亲家奶奶……这个……是有点误会里头，您甭担心，我们老夫人能处理好的！”双翘尴笑着道。 “双翘，这是咋回事？” 徐宝珠问她。 “这个……唉，其实外头这个马大娘也是挺可怜的，原来呢她是有个儿子的，叫栓子，这栓子跟我们四少爷年纪相仿，自小两人就在一起玩耍来着，有一年夏天大雨过后，河水暴涨，栓子来找我们四少爷出去玩，本来老夫人不允四少爷出去，怕他出去惹祸，栓子保证了，绝不带着四少爷去河边耍，我们老夫人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后来他们还是去了河边，这一去栓子就没再回来，从哪儿以后，马大娘就时时地来搅闹，说我们四少爷害了她儿子了，害得她老了老了没依没靠……我们老夫人为了弥补她，过年过节的都给她送吃的送钱，但她就是……” “哦，原来是这样！” 徐宝珠点点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挺可怜的……” “唉，谁说不是呢，可明明是她儿子非要叫着四少爷去的，这真出了事儿，她就都怪在我们四少爷身上，也不算太公道……” 双翘摇着头。 “她已然无依无靠了，心下绝望，哪儿还顾得了去琢磨谁是谁非？” 这会儿前院传来的闹声更大了，想是有不少前来李家贺喜的人见马大娘实在是闹得厉害，就近前去说和了几句，不曾想，这越是说和，马大娘越是不饶人，结果最后说和的人也跟她吵闹起来，一时间，前院几乎都有些人声鼎沸了。 “这可怎么好？”徐俞氏急得满屋转圈，“大喜的日子搅闹不吉利啊！” “婶娘，您别担心，我去前头看看……”徐宝珠站起身来，把新穿的红嫁衣 脱了，换了一件寻常穿的衣裳。 “哎呀，宝珠，你别去……”徐俞氏拽着她，想说危险！ 徐宝珠笑，“婶娘，有些事儿只能是面对，躲避是没有用的！” “亲家奶娘，您甭担心，奴婢跟徐姑娘一起去！”双翘安抚了徐俞氏一句，小跑着跟上了徐宝珠。 前院，徐宝珠见着了马大娘，这是一个满面风霜的女人，穿戴朴素，样貌普通，眼圈里隐含着泪水，边指着李陈氏边说，“你阖家幸福了，我呢？我呢？” 说着，没忍住，泪水涟涟，“我那可怜的栓儿啊……可怜走的时候才七岁……” “马大娘，我爹娘不久前因为瘟疫没了，我心里时时刻刻想着他们，您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徐宝珠快步近前，扶住了马大娘。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流。 “你……是谁？” 马大娘颤声问。 “大娘，您如是愿意，我就是您的闺女，我会跟夫君李郎孝顺您一辈子，给您养老送终，只要您能心里安然了，我们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徐宝珠情真意切地说道 。 “你……你是小四儿要娶的媳妇？” 马大娘明白过来。 “嗯，大娘，您愿意吗？” “我……” 这意外之事让马氏忽然就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 李陈氏长叹一声，“马桂花，你还不赶紧答应？这是栓子在天之灵，让宝珠来替着他孝顺你的，你……晚来有靠了啊！”说着，她也是两泪纵横，状甚凄然。 满院子人都被此情此景打动，眼窝子浅的妇人姑娘都拿了帕子擦眼泪。 “哎，哎，闺女，娘的好闺女！”徐宝珠跪在马大娘跟前，马大娘赶紧扶起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闺女啊，娘可真是想死你了！” “娘！” 这一声娘喊了出来，徐宝珠只觉得满心底里一直积压着的郁闷一下子都流泻而出。 娘俩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哭罢，马大娘一把扯住她，“走，闺女，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你可不能在李家待着，跟我回马家，从今儿个起，你也是有娘家的人了，马家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任谁也不敢把你小瞧了去！” 自打徐宝珠跟徐俞氏来到李子耩村，满村子人就背后都议论说，这俩人没依没靠的，投奔了来嫁人，图一的就是李家的财产，不然呢？ 更有人说，她们也没娘家在，就住在李家，然后再嫁给李家，这说起来也太过玩笑了！ 这会儿马氏当着所有看热闹的人说了这话，就是明摆地告诉他们，我家宝珠是有娘家的，以后谁再敢跟背后嚼舌根子，我马氏可不饶他！ 马氏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使起性子来，能站大街上骂三天三夜，不带歇气的。 很多人背地里叫她是泼妇，这名号虽然不咋好听，但却镇宅，轻易的没人敢招惹！ 徐俞氏也得了信儿了，急急忙忙出来，跟马氏、徐宝珠三人就回了马家。 后头双翘又捧着嫁衣什么的 跟过来，于是在马家又重新给徐宝珠化妆，换衣裳，戴首饰，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只等吉时到了，李家四郎来娶亲了。 这一等二等的就等到了晌午十一点半了。 成亲的吉时就在中午十二点之前。 一般的人家新郎十一点半出发去接新娘已经是很晚了，哪怕就是一个村儿的，这也得多余点时间给新娘这边，可这会儿李家那边还没有敲锣打鼓的，明显就是李海城没回来。 “这可怎么办？马嫂子，你说说，咱家宝珠若是十二点之前出不了这个门儿，会被人笑话的！”徐俞氏焦急得不行。 “妹子，你稍安勿躁，陈慧英那老东西顶顶是个有主张的，她在李家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四儿那小犊子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咱们啊，甭急，这会儿比咱们急的是陈慧英！”马桂花说着，递给徐俞氏一杯茶，“妹子，你喝口，润润嗓子，等下小四儿来了，咱俩冲死里骂他，看他以后还该怠慢咱闺女不？” “呵呵，这个……可不能，大喜的日子，咱们骂上门迎亲的女婿，总不太好！” 徐俞氏喝了一口说道。 第十七章 惯毛病 “不好啥不好？他怠慢咱闺女就好啊？我不惯他毛病，你等着他来再说……” 马氏气不忿的样子。 徐宝珠看着她，心里一阵窃喜，这哪儿是栓子托她来照顾马氏啊，分明是徐家那三十几口人的在天之灵拜托了马氏来护着自己的！ 马氏说的还真对，这会儿李陈氏还真是怒了。 她冲着家里所有的人，说，“你们都出去给我找，找到那小兔崽子跟他说，他敢不回来成亲，我就死给他看……” 这话传出去，没到一盏茶的时间，李海城就回来了，是狼奔回来的，累得进门就趴地上，呼呼直喘，“哎哟，老娘，您这是打算累死我啊！” “臭小子，老娘一向说话算话，再回来晚一点，你就擎等着给老娘收尸吧！” 李陈氏怒斥。 “夫人，今儿个说这话不吉利！”一旁的程嬷嬷小声劝慰着。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您……消消气儿……” 李海城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李陈氏跟前，嬉皮笑脸，“走，抬轿子的，敲锣打鼓的跟我走，咱们接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