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做的什么?” “鸭rou粥。” 姜舒窈不让谢珣大幅度活动手臂,所以这几日都是她喂他喝粥的,但现在谢珣闻见香味,熬不住姜舒窈一勺一勺喂,伸手便来端粥喝。 姜舒窈劝阻无果,只能取矮桌来架到他面前,让他不必端着碗。 鸭rou粥汤底清透,米粒颗颗圆润饱满,金黄的鸭油浮在碗边,不多,融于米汤之间,给鲜美的鸭汤里添了一丝丰腴的油气香味。 谢珣迫不及待舀一勺入口,香醇鲜美的鸭汤和清甜弹牙的米粒完美融合在一起,味道浓郁却不咸,米粒吸足了香甜的鸭汤,而鸭汤中又有大米的清香,细腻的鸭rou被熬阮熬碎,入口丰腴,肥美而不腻,吞咽以后暖意直达胃里,唇颊间的鲜美甘甜久久不散。 姜舒窈在一旁道:“若是炸点油条,切段泡进去,味道也是极好的。油条很吸汤,外皮又不会软,鸭汤的鲜正巧去腻,有油香却不会太过,吃起来很解馋。” 每次谢珣吃饭时,她便会在旁边闲聊些和吃食相关的话题。她尝过的菜品很多,萝卜也能说出花儿来,这也是谢珣前几日能咽下腌萝卜丝的主要原因。 一碗下肚,谢珣顿时觉得这伤受得太值了,不用上值,还能喝上刚出锅的香喷喷热乎乎的暖粥,怪不得林家早食店生意如此好,明明开在城东,城西的达官贵人们也听说了,寻休沐日赶过去尝一次,回来便常常念叨着那滋味儿。 从入朝为官后便矜矜业业的谢珣忽然生出了装病的心思,打算等伤快好了时再动一动让伤口裂开,这样又能多歇几日。 不过油腻的食物姜舒窈不敢给谢珣吃太多,晌午吃了鸭rou粥,晚上又吃回了清淡的素面。 过了几日,周氏来找姜舒窈时,她才猛地想起了还有研究辣条这事。 之前她告诉周氏做辣条要么用面筋,要么用豆卷,周氏回去试验了机会,最后折腾除了豆卷,按照姜舒窈的方法做了一小盘,自己尝着觉得美味至极才敢拿过来给姜舒窈品尝。 姜舒窈看着面前红亮油香的辣条,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这可是辣条啊,最让人上瘾的小吃之一,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能在古代吃到手工辣条。 她用筷子夹起一根豆卷,在周氏期待的目光里放入口中。 豆卷劲道,咬开口麻辣的佐料和红油触到舌尖,霸道的鲜香麻辣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只是一小口,厚重丰富的辛香料味道却迟迟不散,又麻又辣,十足过瘾。 “我按照你的法子卷的豆卷,没想到薄豆皮卷起来还能如此美味。” 说到这儿,她指指旁边那盘豆皮:“我把三张薄豆皮叠起,用同样的方法也做了一份,你尝尝如何?” 姜舒窈一看,这不就是老式大辣片嘛。 她赞叹道:“二嫂你真聪慧,自己一个人居然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做出了成品。” 周氏瞪大眼睛,一幅无语的模样,道:“关我什么事,这是你给的法子。” 姜舒窈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道:“二嫂,你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在这方面又肯吃苦,这两点就足够让你随便在一家市肆里独当一面了。” 姜舒窈意在表明她早就出师了,但“独当一面”一词却触动了周氏心弦,她楞了一下,一时有些沉默。 “二嫂?”姜舒窈发现她表情不对劲,唤了她一声。 周氏连忙抛开内心繁杂的心绪:“可惜这么美味的吃食,只有你我二人独享,阿笙年纪小,吃不得重油重辣的吃食……对了,还有大房,我给那边送点去。” 姜舒窈疑惑道:“大嫂也不怎么能吃辣呀。” 周氏扬眉一笑,风风火火地走了:“就是知道她不能吃才送过去呢,要么辣着,要么馋着,哈哈哈哈哈。” 周氏和徐氏不对付了这么多年,可谓十分了解徐氏了,当红亮麻辣的辣条摆在徐氏面前时,徐氏立刻就猜出了周氏的想法。 辣味闻着很开胃,即使她不喜辣,但还是尝了一口,顿时被强烈的麻辣味道俘获,辣味里带着一丝丝甜,吃起来竟然有些鲜味,豆卷嚼起来韧劲儿十足,越嚼越香,豆香味和麻辣味融合在一起,嚼了很多下以后竟然还有味儿,实在是让人惊讶。 可惜她吃不了太多辣,吃完一根以后便塞了一口绿豆糕压下辣味。 她正用清茶压下绿豆糕时,谢理从外面进来了。 他难得见到徐氏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惊讶又担心:“怎么噎着了?” 徐氏摇头,吞下绿豆糕以后解释道:“没有,只是喝得急了。” 谢理点头,忽然被她面前的辣条吸引了目光:“这是?” “麻辣味的吃食,叫什么辣条来着。” “麻辣啊?”谢理咽咽口水,“三房送来的?” “不,是二房送来的。” 答案出乎谢理的预料,不过仔细一想也能接受,毕竟周氏跟着姜舒窈学了那么久厨艺,每日都在练习,能自个儿做盘美食也不奇怪。 想到二弟与二弟妹的争执,谢理心中叹了口气。话说二弟已经有两个月没和二弟妹说话了,前一阵子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氏一向了解他,见他思索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可莫要去掺和他俩的事。” 谢理摸摸胡子:“我明白,我怎么可能伸手去管自家弟弟夫妻之间的事。”他一边捋胡子一边叹气,叹一半,想起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夫人,你不是和二弟妹不太和睦吗?为何我瞧你近日的行径,竟是有为她做主的意思,比如管住碎嘴的丫鬟不让他们传报二弟妹的事儿给二弟;比如帮二弟妹善后,母亲到现在也不知二弟妹整日往外面跑;比如不让我陪二弟买醉——” 徐氏温温柔柔地打断他:“哪有的事。”她笑得标准,把盘子推到谢理面前,“你尝尝辣条,味道不错。” 谢理被他带偏了,拾起一根辣条入嘴。 他没想到辣条的味道可以如此浓郁,不是咸,而是多种丰富的口味堆叠起来的浓,辣、麻、甜、香、辛,豆卷表皮被辣油浸润,豆卷内里厚实不干,满是香辛料的香味,很有嚼头。 “不错不错。”他捋捋胡子,“味道妙极。” 他又嚼了一根后,便停下来问道:“夫人不用了吧?明日我带去上值,累了嚼一根应当很解乏。” 徐氏当然不会和他争辣条,所以第二日谢理便用油纸裹着辣条,快快乐乐地上值去了。 姜舒窈正巧一大早就往二房去找周氏商量早食新品和辣条改进的事,刚好撞上上值的谢理,差点没被雷翻在原地。 早膳谢理喝了粥,觉得嘴里没味,便嚼了根辣条。虽说他们讲究吃相,但辣条是新奇玩意儿,看着就贵重,谢理觉得嚼辣条比拿着烧饼吃好太多了,于是他便坦然地嚼着辣条上值了。 一个脸比教导主任还黑的中年美大叔,居然正有滋有味的嚼着辣条,脸上还透着严肃品尝、认真鉴赏的神情,这画面太美…… 谢理见到姜舒窈,把辣条咽下,用古板的语气和姿态对姜舒窈打招呼,更像是大清早巡逻抓早自习迟到学生的教导主任了。 他离开后,姜舒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猜错的话,大哥是把辣条带去上值了。若是他的同僚与东宫那群吃货一样嘴馋,京城岂不是要掀起一阵威严古板中年官员嚼辣条的风潮?这也太可怕了点吧。 第92章 自从辣条做出来以后, 周氏就一心扑到了上面,同时还开始琢磨起了其他辣味菜,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等冬日到了以后, 辣菜吃起来会很暖和。 而这边林氏尝了辣条后,结合姜舒窈的意见, 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折腾点零食店出来, 被姜舒窈按住, 让她在家里好好养胎。 才开始周氏只是做了麻辣的, 后来香辣的、五香的全都做了个遍, 这样谢笙看书乏了, 也能嚼几根解解乏。当然,周氏最爱的还是最辣的那种口味。 暖意直入腹里, 跟漠北的烧刀子一样辣, 吃起来那叫一个痛快。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有些怅然若失。 也不知道何时起, 总是时不时想起漠北,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不能压下。 谢笙见周氏又发呆了,轻轻唤了她一声:“母亲?” 周氏回神, 见谢笙已经将鸭rou粥喝光了,笑着道:“吃饱了吗?” 谢笙点点头, 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道:“母亲可有心事?” 周氏想着自己刚才的念头, 有些慌张地将目光移开, 生怕女儿看穿了她思念漠北的想法:“无事。” 谢笙沉默了几息,缓缓叹了口气:“母亲可有和父亲谈过?” 她忽然提起谢琅,周氏浑身一僵,连忙问道:“怎么了?”她与谢琅起了争执以后,最怕的就是波及到了谢笙。她走过去,握住谢笙的手,道,“无论我与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是二房嫡长女,你父亲也会一如既往的疼你……” 谢笙没有明白周氏的宽慰的心思,在她看来,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她道:“母亲,我明白的。我本就是谢家嫡女,我依仗的是我的身份,是祖母的宠爱,是谢家的规矩,不是父亲的疼爱。” 周氏没想到谢笙会这样说,女儿小小年纪比自己还看得清楚,她心中酸楚,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谢笙这些时日与周氏相处和睦,母女间的生疏散尽以后,天然的那份亲近便回来了。 她回握住周氏的手:“母亲,您也是。您是谢家二夫人、周家嫡女,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拘着自己?” 谢笙不明白情爱,不懂周氏愿意为了谢琅而压抑自己性子的心思,只是不解为何母亲多年与后宅妾室计较,越发消沉拘泥,借着这个机会,干脆把自己存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口。 周氏没想到自己会有和七岁的女儿谈论这种事的一天,她苦笑道:“因为我以为这样会让你父亲回心转意,也以为这样能让你过得更好一些。” 周氏提及这些,谢笙就看不太明白了。 她歪着头思考,周氏抬手揉揉她的头道:“别想了,都是些荒唐的做法,我到现在才明白根本不值当。” 谢笙点点头,没有接话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周氏便岔开话题,叫人收拾好碗筷,准备回三房琢磨吃食了。刚站起来,忽然被谢笙叫住。 “母亲。” 周氏回头,看到谢笙脸上难得露出了羞赧的神色,眨着大眼睛问道:“我、我能看您耍一次剑吗?” 周氏彻底愣住了。 谢笙见状,连忙低头道歉:“是我要求太无理了,请母亲不要介意。” 周氏先是愣住,而后便笑了出来:“你从何得知我会武艺的,是你父亲吗?” 谢笙毫不犹豫就把谢琅卖了:“是。” 周氏笑声微滞,最后干脆收了笑,随意在院子里折了根细枝,道:“我有很多年没有舞剑了。” 话音落,手腕一翻,软趴趴的细枝条在她手里忽然硬挺起来,连带着碎叶的尖端也凝上了剑气。 谢笙看呆了,匆忙地站起来,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周氏从小跟杀敌上阵的哥哥们练习武艺,剑招丝毫不逊男人,只是用一根枝条就能平底掀起一阵风,她刚舞了几个招式,手里的枝条忽然脱手,直直地朝院门飞去。 她将手里的枝条当成用了多年的寒霜剑,但枝条只是枝条,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后,便在半途跌落在地。 谢琅站在院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周氏瞥了他一眼,收住掷剑的气势,不愿多看他一眼。 从上次在早食食肆见到周氏以后,谢琅就消沉了多日,不敢也无脸见她。 今日再见,却是她舞剑的模样。 时光回溯,她的身影与初见时张扬明艳的少女渐渐重合。 谢琅心中酸楚,无法再压抑住情绪,朝周氏大步走来:“我能和你谈谈吗?” 周氏被他挡住了去路,蹙眉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有。”谢琅道。 谢笙站在一旁,周氏不想让她多看二人的争执,便勉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