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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着漱了好几遍口,这才轻吁一口气,觉得活转过来。江原擦去嘴角的水渍,潮湿的手指按在桌面上。桌上的茶盏被他翻起又扣下,来来回回颠来倒去翻腾——须臾江原站起身,径自出了门。 江原离开时,白晚楼刚到晏齐的屋子。他速度很快,一落地,便径直往晏齐的屋子去。路上遇到弟子,弟子吓地跪了一排,白晚楼看也不看,翻飞的衣角就像涌动的云彩。 云行正合上晏齐的门,一回身见白晚楼,惊讶道:“白长老。” 白晚楼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负在身后,脸色未变。 “晏齐呢。” 晏齐正在打坐,弟子尚未将成沅君的下落报上来,却听推门声,须臾熟悉的脚步走到他身前,隔着帷帐。原来是云行推门进来,说:“峰主,白长老求见。” 晏齐从沉思中回神。 “谁?” “白长老。” 晏齐怀疑自己听错了:“哪个白长老。” 云行迟疑了一下:“——你师兄?” “山炸了?” “没有。” “屋子塌了?” “也没有。” 晏齐惊讶道:“那找我干什么?” 能叫白晚楼找他的事,岂非是天要塌下来的事。 云行想到在门外见到的端端正正捧了个碗的白晚楼,一时之间觉得他可能自己也产生了幻觉,这话就不知道接得对不对。他说:“白长老来送早饭。” 晏齐:“……” 果然是天要塌下来的事。 他道:“不见——” 下一秒门就被人踹了开来。 他那个走起路来带风的小师兄收回脚,一抹白衫飘进了屋。白晚楼身形极快,倏忽一下便到了晏齐跟前,将手上粥碗搁在案几上,说:“没要你同意。”问一下只是礼貌而已。 …… 晏齐的视线从粥上移到白晚楼脸上。 “江原说好喝,叫我送给你。” 就这看不出颜色的东西,管这好喝? 江原不是想孝敬他,是想叫他死。 晏齐哧笑一声,趁着白晚楼清醒,还能讲理,就想拒绝。便听白晚楼道:“他说你对我好,我想也是,这十年,辛苦你。” “……” 晏齐忽然就说不出半个不字。 白晚楼疯时,晏齐打不过他,也没办法和他讲道理。白晚楼不疯时,晏齐不需要和他打架,也能和他讲道理了。但道理突然就变得没有用。 因为人和人之间除了讲道理之外,还能讲感情。 十年。 白晚楼从未与他有过师兄弟的情份。 不是白晚楼无情,也不是晏齐不愿,而是被个云顶台隔了半边天。久而久之,外面所传他们生份疏远,就坐了个实。算来当了这么多年师兄弟,亲近之时寥寥可数。 其实他们师兄弟之间,确实没多少感情。从来是各过各的。但非要说情分,依稀可记江南烟雨间,晏齐发衫皆微湿,微眯了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对着矮他小半个头的少年伏了一礼,叫了一声:“小师兄。” 这便进了无情宗。 一晃多年。 算来无论如何客气生疏,他们确实是师兄弟。 晏齐看了眼粥,在白晚楼的注视下端起来抿了一口。 “……” 在云行狐疑的眼神中,晏齐面色平和,一点也没有变化。 “味道不错。”他随和道,甚至还笑了笑。 晏齐这个人,相貌是很出众的。他笑起来,你便觉得天下的花也开,如沐春风,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他的危险,忽略掉狐狸柔婉下暗藏的锋爪。 白晚楼一连收获了两个肯定,心情不错。 晏齐将碗搁下:“怎么忽然有这兴致?” 简直像是天上下了红雨。 白晚楼不答,却说:“我要回去了。” “哦,替我谢过江原,请他活久点。” “回云顶台。” 晏齐伸手倒茶的手停住了。 他抬头道:“现在?” 这本是晏齐昨晚问白晚楼的问题,当时白晚楼没有回答,晏齐只以为他不肯,瞧着白晚楼状态不错,也没有再提,想不到白晚楼现在会提起这件事。 一时之间晏齐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但他没有来得及,未尽之语只卡在喉咙口,白晚楼就已经推门出去。又一次没有理他。 白晚楼就是这个脾气,就像他当日说要参加三花大会,便只是同连照情顺便说一声,至于别人怎么想,愿不愿意,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云行见白晚楼过来,侧身让在一边,低眉顺眼,没有抬头。依他的视角,只能瞧见白晚楼无暇的衣角,还有藏在其中微微蜷着的手指。这是一双好看的手,也是一双杀人的手。 云行刚道:“师伯慢走。”就见白晚楼的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消失在云雾中。 屋内,倒茶的手还在半空的晏齐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叹出,他的茶也满了整杯,多出来的溢在了碗边上。道不可满,满则亏。晏齐将这杯茶泼了出去。 云行看了眼他,犹疑半天,没有按住疑惑。 “师伯和小江吵架了吗?” 晏齐道:“不清楚。” “连宗主叫师伯回去?” “还没有。” 云行大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