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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被吞下的那一刻,江玄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因为疼痛,因为功体几近全毁,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看到方如是在瞬间从鸡皮鹤发恢复了青春貌美,看到方如是扯断了锁住双手的镣铐,看到方如是举起护心镜,施展术法…… 最后,他感到一双手轻柔地扶住他的双肩,将他上半身托了起来,然后他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微热的泪珠滴落在他面庞上,少女抱着他哭得语不成声。 “为什么……” 他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脸,伤口上的血不小心擦到她细白的面庞上,弄得她半张脸都染上了血迹。 “我能不能……” 不行,不能睡过去,他还有话没问完。 “我能不能……换你这辈子……只对我一个人死心塌地?” 少女的哽咽声慢慢停了,她轻轻地,却又坚定无比地回应:“好。” 听到这个答案,少年脸上露出微笑,意识一沉,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第100章 太阴炼形 方如是吞了江玄的金丹后, 当即在瞬间恢复青春貌美。 稀疏的白发变成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松弛的肌肤重新恢复紧绷水润。 她挥了挥残破的衣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套冬藏仙府的女弟子常服换上, 伸指朝菱花镜上一点, 菱花镜凌空飞起,悬在她面前。 她微微侧首,将一头长发自脑后拨到胸前,以指作梳, 慢慢地梳着,十根灵巧的手指如蝶翼蹁跹, 将丰茂的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麻花辫。 姜虞半抱着江玄,愤恨地瞪视着方如是。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能愤怒。 若她能像方如是这般将血脉潜能完全激发, 似她这般有通天彻地的大能, 该有多好。 姜虞恨恨地盯了方如是一会,方如是始终在那里揽镜自照, 欣赏自己的容颜, 眼中似乎完全没有他二人一般。 姜虞瞪了一会,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既不能用眼神杀死方如是, 又白白耗费精神。 她便轻轻地将江玄移动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起身走到湖边, 用湖水打湿帕子, 然后拿着湿帕子细细地为江玄擦去手上的血迹。 她怕弄疼江玄,每一下都擦得很轻, 就跟羽毛挠痒痒似的, 擦了许久,才将右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怎么了?这便叫你情根深种了?” 方如是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二人。 姜虞也不回头,依旧背对着方如是,冷冷道:“前辈得了金丹,又破了禁锢,现下再无掣肘,若是想要我二人性命,来杀便是,不必再多施手段耍弄我们。” 方如是道:“我方如是向来言出必践,既已答应留下这小子和你的性命,就绝不会反悔。” 说完,“当啷”一声,将那面护心镜丢到少女脚边,道:“那贱.婢的魂魄我帮你拘在这镜子里了,你自己去找她讨债吧。” 姜虞愣了下,目露疑惑,半信半疑地瞥了方如是一眼,有点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好心? 但姜虞正恨方如是逼江玄挖了金丹,便是她此刻给予些小恩小慧,姜虞也完全不想给她好脸,只冷冷地哼了一声,默默把护心镜捡了起来。 方如是柳眉微竖,不喜不怒地说了句:“你这丫头本事没有,脾气倒是不小。” 姜虞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忍耐怒气,到得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反驳道:“论起脾气,晚辈自然是万万不敢和前辈相提并论。” 方如是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当年我纵横仙门之时,若有人敢像你这般对我说话,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你不要仗着同族血缘,就如此娇纵放肆。须知按辈分来算,只怕你还得喊我一声祖师奶奶。” 姜虞虽不作声,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却满是不服气。 方如是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庞,神思有一瞬间恍惚了片刻,仿佛穿越时空,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也是这般年纪,娇嫩得跟枝头初绽的花骨朵般,追求者、爱慕者不胜其数,她却从来都未给过这些人一个正眼。 直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出现。 淮阴西门氏的三公子与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同。 他倨傲得像只花孔雀,每回见了方如是都要摆出一副瞧不上的面孔,可方如是每次遇到难事,总是他第一个挺身而出,完事了还要煞有介事地警告方如是—— “我帮你不过是出于同门之谊,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啊。” 及笄大典上,当她的半龙真身暴露于众目睽睽之前时,是那少年喝了半斤烧酒,借酒壮胆之后,持剑闯入冬藏仙府,大闹典仪。 少年的剑意纵横如风,轻灵似雪,回首朝她一笑。 “方如是,你叫一声三哥来听听。叫一声三哥,我西门三郎这条命今日便舍给你了!” 剑门关中,淮阴西门氏设下天罗地网来捉拿她。 又是那个少年跳出来,哪怕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也要护着她逃出生天。 …… 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还历历在目,鲜妍如昨日,那么,究竟又是什么让他们变得互相厌憎,最终反目成仇呢? 是她身上不容于世的龙族血脉? 还是少年被家主打断的寸寸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