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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央公主却异常认真:“本宫未曾拿你取笑,陆危,就从你的名字开始吧!” “过来,接着。”江央公主说着,就将自己手中的笔递给他,陆危脑子里还是混沌的,他垂首站起来,却是下意识双手接过来。 “笔不该这样……你的手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江央公主头一次注意到,陆危的双手并不若素昔见到那些人的手,她不知为何心头一涩。 她从来没有看到,什么人会有过这样的双手,令人不忍目睹。 “都只是一些陈年旧伤,已经没有感觉了。”陆危清一清喉咙,故作不在意道。 江央公主蹙起眉头,说:“想必当时也很痛啊。” 他忽然有点庆幸了,自己过去受了那么多苦,才能来到公主的身边服侍,可以理直气壮的,借此获得殿下的怜惜。 陆危试了几次,却都拿不对姿势,他可以确定自己是会的。 正在他深觉难堪之际,江央公主温声细语道:“别紧张,但凡有心,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她就从容地握住了陆危执笔的手,让他随着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的在纸上写出了陆危二字。 “是,卑臣明白。”陆危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那是殿下的右手,在宫粉胭脂的浸润下出来的,柔软白皙的指尖若春笋一般。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会重新触痛那些旧伤。 陆危想不到自己何德何能,得到殿下如此不凡的眷顾。 江央公主耐心的看着他一遍遍的练字。 而殿外,挽栀叫住了脚步匆匆的捧荷:“捧荷,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做什么去啊?” “先前陆掌事吩咐我出去办点事,我去去就回。”捧荷一脸自然地说。 “呀,陆掌事是做了什么呀,你是怕了陆掌事吗?”挽栀突然发现,捧荷说这话时,并未如从前一样气鼓鼓的,而是和颜悦色。 捧荷理直气壮道:“我不是怕他,日后他走了,必然有咱们的一席之地,何必计较眼下呢。” 捧荷凭空自己将自己给争辩明白了。 甚至以为,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是很好笑的。 要做公主身边的贴心人,势必得有容乃大。 捧荷这么一想,心里就宽容舒服多了,见到陆危也十分的欣然,觉得他为五皇子鞠躬尽瘁,忠心耿耿。 于是,在即将接近到真相的刹那,捧荷的思路戛然而止,彻底跑偏了。 第11章 拒绝 出尔反尔 殿中正是日光西透,大开的冰裂纹窗外翠意如蓬,湛湛的青天之上,云蒸霞蔚,绮丽如匹缎陈落,将碧空大肆染涂了灼灼胭脂色。 案头一盏茶水氤氲碧清,执笔临案而立的二人,在灿灿夕光照耀下,拉长了的影子投落在水墨屏风上,宛若一对世间少有的璧人。 江央公主正拢起小半截衣袖,握住他的手在纸上游走,声线如水一般静谧,说:“看,这就对了。” “卑臣受教了。”陆危凝视着笔下的字,颊边不自觉漫上了一丝一缕的笑。 江央公主没有松开手,而是继续教他下一个字,随口怡然评介道:“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本宫闲来无事,教你一个也无妨。” “不!”陆危如同被烫了一下,骤然抽手收回了手腕,双膝跪地,重重叩首请罪道:“卑臣不敢,请公主收回成命。” 被陆危撤出手惊声拒绝的一刹那,江央公主对他失礼的举动,简直讶异震惊又不解。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唇瓣略微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回忆了一下,不应如此才是,她仿佛并没有说什么打击陆危的言辞。 而且,陆危这是在和她耍性子吗? 太可笑了,他有什么资格如此,江央公主的心头,莫名升起一些不可言喻的火气,怒不可遏。 随即,这个略带戾气的念头,很快,又被她自己下意识打消下去。 是的,陆危并不是这样恃宠而骄的性子。 “卑臣只是觉得,公主之身,不该待卑臣如此亲厚才是。”陆危缓缓敛起了眸光,垂首道。 “是吗?”她奇异而轻缓地歪了歪头,泼墨似的乌发垂落几缕,春樱般的唇瓣微微抿起,而后稍微倾身凑近他,琼玉般的鼻尖小巧挺秀,问他:“那么,是为什么呢,陆危?” 陆危咽了下口水,全身的筋骨尽数绷紧,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卑臣乃是微贱之身,能有今日已是大幸,于公主并无尺寸之功,万不敢再得寸进尺。”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陆危听人说过无数次,今日也轮到他来说了。 却是为了拒绝他渴求已久的恩赐。 “啊,”江央公主刻意将头一个字拉长了音,昂起下颌凝视着陆危,仿佛看不出他拙劣的不安和掩饰,嗓音里蕴了几丝凉意:“当真不想吗?” 陆危唇齿翕动,言不由衷地咬牙说:“是,卑臣当真不想。” 此时已经是金乌西坠,竹影轻动。 江央公主拿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一口春茶,不轻不重地放下来后,长睫低垂,雪腮如玉,扫视过他光洁的额头,脉脉斜辉掠过他沉敛的眉眼,将其中的寂寥一展无余。 “陆危。”她忍不住轻唤一声。 陆危的眸子轻轻颤动,焕然掀起眼帘,应声道:“卑臣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