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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江潭月木木地动了动唇,神色伤感又彷徨。 “哥哥,你回来了吗?” 柳霜闻言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死死地捂住唇,不愿意让江潭月染上悲哀的心绪。 然而江潭月只是极缓地眨了眨眼,像是颇为失望似的,口里念念有词地与他错身而过。 从那天起,柳霜更加有意地避着江潭月,也因此少了很多与他接触的机会。 以至于某一天,柳霜路过他的住处时,发现里面早就就没有了他的踪影。 他漫山遍野地检索,却无法捕捉到一丝冰冷的神力。 他还是离开了这里…… 他拦不住……也没有必要再拦。 柳霜收回神识,眉目间却不见意外和悔意,反而透露出一点哀伤的欣喜。 独活在这尘世间,确实是太痛了。 师尊,您这一步……走得可真烂啊。 *** 江潭月独自来到了魍魉血池的悬崖。 他寻遍了五界,只在这里感知到一点微弱的气息。 鬼域也早已不是以前的鬼域了。 用邪术是会遭到反噬的。 柳寒身陨,他主镇的鬼域便替他受了天灾。 高悬的白日被永远地抹去,阴煞之气盘踞其上,这里从肥绕富足之地成了荒凉贫瘠之野。 鬼族众多百姓死于非命,东方照的始祖家族更是惨遭灭门,独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这罪孽的因果,原是在这里便早已初见端倪。 柳寒倾尽心血守护的子民,竟然因为他的自私而饱受苦难。 这天道安排,终归是太卑鄙残忍了些。 …… 江潭月缓缓前行在崎岖不平的独崖上,任凭铺面而来的热浪炙灼着他的皮rou和神魂。 他以为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直到看见悬崖边上一截断掉的青梅枝。 风太大了。 江潭月潸然泪下,双手捧着那截尖端泛绿的青梅枝,捂着心口重重地哽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都一并流尽。 他跪坐在悬崖边,听见空谷远远地传来一阵沙哑又悲伤的叹息。 “求求你,好好活下去……” “我的宝贝小猫。” ☆、破镜重圆 *** 那剩下的半截青梅箭柄上附着了抹去记忆的卦术。 这世上最懂江潭月的人是柳寒,最疼江潭月的也是柳寒。 他知道江潭月一定会找来。 可他狠不下心让他带着痛苦与思念一直等下去。 邪术毕竟是邪术,最后能不能回得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对江潭月太残忍了,可是他毫无办法。 让他带着无望的期待不知年月地苦等着他,才是真正的煎熬。 柳寒自以为是地选择了那条遗忘的路,却没想到将江潭月推向了更悲惨的深渊。 *** 江潭月攥着那支青梅走出魍魉血池时,鬼域罕见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又突如其来。 绵密又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缓缓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神色里却不见了疼痛与凄楚。他站在雨里,看着满目疮痍的鬼域,足下的雨水慢慢汇聚到一起,形成坑坑洼洼的泥地。 不时有人从他身旁奔跑而过,匆匆而去的脚步溅了他一身污水,他彷徨又无措地看着身上脏湿的青衫,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恍然出现,又离他倏然远去。 鬼使神差地,他回头望了一眼魍魉血池那已经封闭了的入口,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雨下得越来越大,他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是在原地怔愣了很久,直到那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沦为一点再也无法捕捉的错觉。 他缓缓转身,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在暴虐的风雨中踯躅前行。 躯体还在平静地呼吸,心却已经绝望地死去。 *** 柳霜没想到再次相见会这么快。 他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落神山,便看见一个人湿淋淋地走了进来。 “……江师叔?” 江潭月闻言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久,像是要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什么熟悉的东西,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冷着脸错身走了。 柳霜没有多想,只当他是不愿再与他说话,便也叹了口气缓声告辞。 “江师叔……后会有期,多保重。” 他转过身来,朝着江潭月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最后一声不吭地仗剑离开了。 江潭月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沉默地走着自己的路。 他的记忆好像出了岔子。 他想不起柳霜是谁的弟子了。 江潭月一边走,一边蹙着眉冥思苦想,脑海中终于缓缓浮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绛衣黑发桃花眼,青穗玄剑白玉冠,看起来陌生极了。 在踏进屋子之前,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朝结界处回望了一眼。 那里芳草连天,被夕阳拂上了一层温煦柔和的光影,柳霜的背影缩成一点,逐渐消失于江潭月的视线。 可是,陌生人的弟子……为什么会叫他师叔呢? *** 从那时起,江潭月就这样万年如一日地待在落神山,被时光寂寞地流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