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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偶尔会到东坡的青梅林走一走,像是被什么东西莫名地牵引。 暮春时节那里会漫山遍野地开着青梅花,风一起就自在恣肆地四处飘飞。 江潭月相信不会再有比这更美的光景。 可是总是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些本该存在却被残忍抹去的东西,会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像浮光一样飞掠而过,不等江潭月回过神来,又像幻觉的错想一样消融不见。 心口的那种失落感久久不散,剥蚀着他的骨血,也吊着他的命。 那是他在不知道来路又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岁月里,孤独彷徨着走过的唯一倚仗。 有时候落神山的晚霞也很美,鲜明绛红的烟云从天边燃烧到穹顶,从上古浸透到如今,从眼底漫延到心口。江潭月伸手去触,只能碰到一点不太真切的凉意。 就像是某个不辞而别的故人。 很久很久以后,五界重建了秩序,落神山也时不时会来一些并不讨喜的客人。 江潭月不爱和他们说话,却也被他们缠得烦不胜烦。 不出落神山可以,签订契约也可以。 契约信物? 江潭月蹙了蹙眉,引得一众上神胆战心惊。 “……不如就用落神君您腰侧那枚的红玉罢。” 江潭月闻言冷冷地低头看了看,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得到过这样一枚玉佩。 但他身上也只有这一件值钱的东西,索性就解下来递给了来人。 “……落神君?” 东渡伸手去拿,却发现江潭月将玉石攥得紧紧的,并不松手。 江潭月却好像陷入了一场极为久远的大雨,他耳边雨声沥沥,像是有谁在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哭。 不是他……又是谁呢? “……落神君?” 他兀地回神,指节也缓缓地松开,望向东渡的眼神忽然冷得可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么伤心。 那些人订立完契约就走了,只留下江潭月一个人静静地在原地发呆。 他神魂的裂口好像更大了,他闭着眼,甚至都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他又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吗? *** 后来,他便越来越习惯休眠。 因为尘世太过无趣,青梅花开也不过是短短的那数日,对他来说犹如飞逝的光影,根本无法与漫长岁月之中的寂寥相抵。 他休眠的时间时长时短,程度或深或浅,全凭心意,因为订立契约的缘故,也无人打扰。 北云来挖他的心脏时,他其实是有知觉的。 只是那时他正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那里面有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人,穿着一身绛袍,在漫天青梅中从背后抱住他,手把手教他练弓。 他莫名地不想醒来。 北云的手法很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卦术,挖了心之后居然都没留疤。 他原本也不想追究,一是因为他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没有了心脏他也可以继续这样无聊地活下去,二者也有那个契约的限制。 可是他在卦象里看见了那个人。 他笑起来,和梦里一模一样。 *** “爹!!!” 江离忧忽然哭着笑了起来,朝着窗外的江潭月惊喜地大叫。 江潭月正熬着许知媚送来调固神魂的药,闻言怔愣了一瞬,下一刻便腾地出现在床前。 柳徵云的长睫极轻地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那双血红的桃花眼。 他脸色惨白得可怕,眉目间透着浓重的疲惫和悲伤。 见他缓缓抬起手,江潭月便俯身,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他的眼眶霎时就红了,guntang的泪灼伤了柳徵云带茧的虎口。 他只敢贪婪又克制地贴着他的掌心,生怕再用力一点眼前的人便会碎掉。 他已经等不起了。 柳徵云看着他含着泪哽咽,心疼得难以复加,用无力的指节轻轻地为他擦着泪,酸涩的喉间溢出一声痛哑的叹息。 “我的宝贝小猫。” “我怎么敢、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 他遗恨的泪顺着眼尾流入了鬓角,浸湿了枕畔,病态的脸色衬得他此刻痛苦异常。他抚摸着江潭月的眉眼和脸颊,手心一片苍凉的潮湿。 “没关系。”江潭月哑声安慰着柳徵云,自己的泪却掉个不停,“没关系,我愿意。” “我不该抹去你的记忆……” 柳徵云悔不当初,事到如今再提起却只是徒增苦楚。 江潭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悬在颔尖的泪便落在柳徵云雪白的内衫上。 柳徵云心疼地蹙了蹙眉,却听他带着哭腔开口:“你这个混蛋,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万一我爱上了旁人,你要怎么办?” 他停下来抽了抽气,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这样对我?凭什么不抹柳霜的记忆只抹我的……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难受……” 柳徵云心头大痛,不顾神魂残余的剧痛,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将江潭月深深地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亲吻着江潭月的鬓发,一边颤着声道歉。泛白的指节狠狠按住他的脊背,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 江潭月如愿以偿地在他颈窝缓缓蹭了蹭,亦伸出手用力回抱住他,担心他猛地坐起来伤到筋骨,手掌贴住他后心,输入着温煦的神力替他无声地调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