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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谨死了十三年。 而这个人的生命鲜活,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岁月。 只是即将被掩埋,腐烂在无人知晓的暗狱中。 ……为什么不呢? 内心最幽暗的贪念再也压抑不住的滋生。 从未有一刻像现今这般地疯狂。 就算不是又如何? 也许是老天爷怜悯他……才有了这个人,才有了这个法子。 就让他留下这点小小的秘密,留着对先帝那些僭越的念想。 用这年轻人那眼中的寒潭滋润自己早就干涸之心。 “你可有怨?”傅元青问,“你会死,炉鼎活不长久。” 陈景抬头,他平静的回答:“若能为您续命。我愿意。” 也许傅元青听错了。 把“怨”听成了“愿”。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终归是愿意的。 背负骂名,被当做人人唾弃已经十数载……他是jian宦、是佞幸、是权阉……是作弄大端朝颜面的存在。 世人皆道他有罪…… 如今不妨再罪加一等。 “好,那就今夜。”傅元青顿了顿,“与我同寝。” 第5章 大荒经·起式 待用过了晚膳,雪又下了起来。 东厂那边今日密报又到,番子送到听涛居外面的时候,问方泾:“方少监,今日有加急的密报,掌刑等大人都等着老祖宗和您的批复呢。” 方泾不耐烦的翻了翻,脸蛋子皱成一团:“没看着老祖宗生病了吗,什么事儿还得非得他老人家批复。” “今日御门听政皇上没去。” “哦。” “皇上就让德宝公公宣了口谕,只说早朝不上。也没说让大家散了,一干大臣就在太和门外面等了一整天。”番子咳嗽一声,“您知道太和门外面儿也没个方便的地方,诸位大臣端着参掌印的奏折等着,憋的呀……好几个尿裤子的。后来好不容易熬到散朝了,都着急回家,出端门儿的时候,挤得人踩人,好像把衡次辅的腿踩断了。” 方泾憋着幸灾乐祸的得意,假装正经,也咳嗽了一声:“加急的公文就说这?当我们司礼监老祖宗是什么呀?这屎尿屁的也拿过来说,我看孔尚这个东厂掌刑千户是不想干了。” “哎哟喂,厂公您可冤枉孔掌刑了。”番子说,“皇上御门听政从不曾缺席,这是十三年头一遭,掌刑那边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请老祖宗和您定夺。” “啊……”方泾看向他的身后,意味深长的说,“就算是天子也有忙旁的事儿的时候啊。兴许咱们万岁爷不在宫中呢。你说是不是?” 番子有点懵,回头去瞧。 暮色中一个身着中衣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何时站在走廊里,听着他两人的对话。 番子一惊,手已经摸上了绣春刀:“何人?!” 方泾按住了他的手腕:“这是老祖宗的屋里人。你下去吧。” 陈景头发披散在身后,还带着些潮气,安静的站在走廊中,看着他们,却似乎没有入了眼,反而接着抬眼瞧着听涛居正厅那盏灯。 番子觉得有些怪异,又说不上来,收了刀,向方泾行礼后退下。 等番子消失在听涛居院门外,陈景这才看向方泾手里那摞密报:“拿下去烧了吧。” 方泾有点为难:“可这万一有什么重要……” “最近都不要拿这些琐事来烦他。”陈景又说。 方泾点了点头:“老祖宗在等您。” “我知道。”陈景说,他再次看向那亮着橘红灯光的屋子。 这次方泾没再说话,他悄悄的退出了院子,离开的时候,还贴心的合上了院门。 夜色更浓。 厚雪让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冰冷的世界中,只有屋子里那盏橘灯散播着微弱的暖意。 屋子里的人,咳嗽了几声。 陈景没有再等,他掀开帘子,推门而入。 就看见窗户大开,风雪飘进来,打湿了半张罗汉榻。 傅元青在榻上盘腿而坐,在那盏灯下,凑近了看些文书。 他有些消瘦,白日一丝不苟盘起的发髻如今披散在肩头,唇红似血,面容苍白,在风雪中仿佛要与大雪融为一体,几阵清风就能扶摇升仙。 “方泾来了?”他问。 陈景上前,关了窗户,将冷冽的冬阻挡在窗外。 “将书桌上南京守备太监金英的呈报拿过来。”傅元青头也不抬,在案前奋笔疾书。 陈景瞧了一眼书桌上的呈报,没动,几步走到罗汉榻前,按住了傅元青握笔的手。 傅元青一愣,抬头看见陈景这张脸,才想起来中午的事。 “是你。” 陈景将笔从他手中轻轻的摘出,放到笔架上,道:“陈景过来侍寝。” 傅元青回头去瞧窗户。 窗户关了。 沾染到榻上的冰雪没了寒风撑腰,这会儿在屋内的暖意中迅速的化作了一滩水泽,在锦垫上留下一圈不规则的痕迹。 陈景在他恍神的时候,已经打了热水过来。 “请掌印洗漱。”陈景端着盆子说。 他虽然用了敬语,可声音里倒听不出来什么卑躬屈膝,反而有两分颐气指使。只是顶着这样的脸,又是严苛训练出来的死士。 傅元青只道他大约是不善人情世故,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