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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飞蛾往帐中仅有的烛火扑去,不一会儿便垂死在一旁。帐中无人再言语,白谷和竹灵静待着他们的将军收拾心绪。 良久,谢斐终于开口,“那些画像都烧了吧,不找了。” 他还没有可怜到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女郎。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第56章 慧娘也病倒了,徐晗玉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盼望着南楚的铁骑。 可惜,曹州城迟迟未破。 军士们尚有粮草,可是城里的百姓却苦不堪言。守城的将领姓吴,是个年届花甲的老将,一身忠骨,却只是对东吴。 他守着渺茫的希望,誓与曹州共存亡,据说闭城之初,他的发妻爱子曾有过劝降之言,却被他给一剑封喉,悬尸城门,此后曹州军再无一人敢提投降之事。 徐晗玉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在求个什么,名垂青史,血洒丹青么,呵,她绝不会为这样的人殉葬。 鸿哥在徐晗玉怀里睡着了,他的手紧紧抓着徐晗玉的衣裳,在梦里也极没有安全感。 慧娘远远靠坐在塌上,她得了伤寒,害怕将病气过给他们。 徐晗玉将鸿哥的小手轻轻扯下,把他放在床榻另一侧,她要出去想想办法,不能继续等了。 慧娘有些担心和不安,徐晗玉冲她笑笑,“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这话果然让慧娘安心了不少,毕竟这是计谋无双的徐晗玉啊,她总会有办法的。 转过身,徐晗玉嘴角的笑立刻被眼里nongnong的忧虑替换,这一次,她真的能有办法吗。 曹州此刻和一座死城也差不多了,徐晗玉走的很谨慎,前几日已经听说有病弱的妇孺被饿极的流民给吃掉了。 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 “官爷,求求你们了,我们只有这点粮食了,你们再拿走,我们可怎么活啊。”一个老妪的哀求声响起。 徐晗玉侧身躲到一旁。 “这是军令,州牧大人命我等征粮,莫要顽抗!”一个凶恶的兵士声音响起。 徐晗玉捏紧了拳头,可她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那老妪跪在地上拉着那兵士的衣角,死活不肯松手,那兵士发狠,眼看就要拔出刀来。 “住手!”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另一个看起来位阶更高的将士拦住了他。 这人徐晗玉认得,是当初随她一起在南楚盗取边防图和传国玉玺的李牧,后来还是徐晗玉在刘琛面前进言,将他派去戍边,原本他节节高升,已经成了北燕的一员大将。可惜造化弄人,北燕说亡就亡了,徐晗玉还以为他早已死在沙场之中,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 李牧从那兵士抢来的粮食中又掏出一些还给那老妪,先头的兵士明显有些不愿意,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徐晗玉垂眸思量,或许李牧就是她的转机。 征了半日的粮食,所获却是寥寥,百姓们自己吃的都没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李牧给州牧说了实情,毫不意外得了一顿申斥。 他也不恼,反正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活一日少活一日的区别。 李牧从刺史府里出来,正要去城墙换防,没想要却看见一个熟人站在街角对他浅浅一笑。 他心神一震,支开手下,跟着那女郎走到僻静之处。 “见过景川……” 李牧刚要行礼,便被徐晗玉抬住手臂,“唤我晗玉便可,一别经年,清扬兄别来无恙。” 李牧苦笑一声,一别经年,早已物是人非,国破家亡,又怎么可能别来无恙。 二人三言两语简要交代了各自的境遇,李牧在同南楚的作战中受了伤却捡回了一命,北燕亡后,辗转到了曹州,在这里谋了一个副将的职位。 “曹州撑不了多久了,清扬兄为何不另寻出路?” 李牧叹了口气,“女郎以为我不想吗,可是这天下尽是南楚的军队,我又能去哪里。” 当初李牧同徐晗玉盗取边防图和传国玉玺,可谓是把谢家得罪了彻底,的确不可能再投向南楚。 “是我连累了清扬兄,”徐晗玉愧疚地说。 “女郎万不可说此话,我本就是北燕人,为国出力何来连累一说,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造化弄人,谁也怪不了。” “清扬兄的是,的确造化弄人,可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一计或许能救了曹州。” 徐晗玉附耳将她的一番谋划说了,李牧眼睛一亮有些心动,可是依旧犹豫。 “我知道清扬兄担心什么,这一计铤而走险,清扬兄是害怕南楚容不下你。” 见心事被徐晗玉戳破,李牧也很坦荡,“没错,女郎此计若换做他人或许还有希望,可是谢家恨我入骨,恐怕不会绕了我。” 徐晗玉早就为李牧想好了路,微微一笑,“清扬兄不必担心,我有一物赠你,有了此物,南楚会接纳你的。” 这年立秋,曹州闭城四个月后,和秋意一起光顾这座死城的还有谢虢称帝的消息。 不过短短几年,谢家一统四国,结束了这片土地上长达百年的分裂,重新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度。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寒门出身的庶民会有一天成为这天下唯一的霸主。 和谢虢的旷世基业相比,这场登基大典十分朴素,减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谢虢钦定的国号——乾 ,年号元章,改金都为元都,是为大乾国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