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页
纸团利落跌入目的地。 “好球。” 她无言地看向兰波,仿佛在嘲笑他大惊小怪。 “那么我们走吧。” 弥雅刻意落后兰波一步,跟着他前往接待室。 “今天下午你打算干什么?”兰波没有回头。 弥雅没有答话。 兰波回头,她耸肩,目光避开他落在道边的杂草上。 她听到他发出的短促的气声,仿佛本要说什么别的,临到嘴边改口:“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假如图书室没有,我也许可以帮你借到手。” 弥雅摇摇头,双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口袋里,超过兰波当先走进学员中心。 学员中心是改造营为数不多完全重新建造的建筑。这栋三层楼房大半都是一个个独立的雪白房间,没有标识的白色小门排满四方形走廊两侧,不论走到这栋建筑的哪个角落,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弥雅认为学员中心的构造并非偶然。 刚来到改造营的时候,仅仅是每周日在规定的时间前独自踏上这洁净得刺目的走廊,都会让她背后发毛。宛如在不知不觉间毫无抵抗地深入荒谬梦境里的迷宫,令她感觉只凭一个人不可能走出去。 兰波事先预约的接待室门上亮起标识,不需要钥匙,门便悄然打开。 弥雅驻足,以眼神示意兰波先进门。 这是弥雅第一次与指导教官同时抵达接待室。 兰波进门后转身立定,让弥雅先挑喜欢的位置落座。 弥雅想了想,选择了右手边的椅子。 兰波的视线在她身上因此多停留了数秒。他随即座下,一边摘下军帽,一边再次试图搭话:“昨晚睡得好吗?” 弥雅又无谓地耸肩。 “既然如此,我们就正式开始。” 房门关上,自动上锁。 “首先,能告诉我你对于昨天在城中所见所闻的感想吗?” 弥雅侧过头注视墙壁,仿佛在回忆。但过了良久,她不仅一个音节都吝于给予,甚至整个人一动不动。 “弥雅?”兰波蹙眉。 她循声看向他,露出略显困惑的微笑。浑似在异国街头忽然被当地人以陌生语言搭话的旅人,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这对视僵持了须臾。兰波没有表现出怒意或是不悦,但弥雅感觉得到,她花费整晚想出的对策生效了。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应对方式。 “拒绝开口、坚决沉默,弥雅,这就是你的打算?”兰波果然足够敏锐。 弥雅原本打算依旧以含糊的笑面敷衍过去。她甚至很想知道,如果她继续沉默下去,兰波会不会终于撕下风度良好的笑面,对她大发雷霆。 但兰波压低上身,满脸恳切地看着她:“请你别这样。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弥雅笑不出来了,绷紧唇线。 “求你了。” 这字眼比刀刃、比枪口都要可怖。她不明白兰波为什么能对她说出这话,还不止一次。而只要他吐出这暗含示弱意味的词句,她就仿佛着魔,厌烦得希望兰波的漂亮话和他这个人下一刻一起消失,但又觉得这还不足够。 她想要令兰波真正向她低头,击溃他,逼他比尘泥跪得更低。 不是这样诚恳却也礼貌的请求,应该是更加发自内心、更加卑微的“求你了。” 弥雅等沸腾的心绪不再冒泡,才学着教员陈述各类数据和事实的时候的口气,平静又理所当然地宣告:“我和你已经没有话可以说。昨天我就这么说过。” “我不这么认为。” 弥雅面带嘲讽的微笑,将脸别到一边。 “弥雅……你在害怕什么?” “哈?” “在我看来是这样。” 弥雅尖刻地反问:“这个房间里,除了我自己之外,能让我害怕的不就只有你了?” “不,我觉得令你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我。”兰波看着她,那是一种仿佛穿过她、能将跟在她身后的亡灵群落都一并钉在墙上的眼神。 弥雅深呼吸。不能自乱阵脚。不能对兰波说的话做出反应。 她知道他在观察她、分析她。但不论他的结论是否正确,她都不能表露出分毫。 兰波将推论更进一步:“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之所以突然想要以这种方式抵抗,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开始生效,而你对此感到恐惧?” 弥雅因兰波的假设打了个寒颤。 她不置可否,只偏了偏头。 兰波眯起眼睛。他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有种孩童似的的稚拙。 她便带着恶意的好奇微笑起来,像是个围观事故的过路人,单纯想看看兰波还能吐出什么样的荒谬揣测。 “这和阿廖沙有关联吗?” 弥雅不假思索还嘴:“和他没关系!” “是吗?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阿廖沙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关你屁事。” “阿廖沙是个什么样的人?” “教官都能调阅学员档案,这种事你比我更清楚。” “我想知道的,是在你眼里看到的阿廖沙的事。” 弥雅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视野开始游移,像在满房间地找寻什么东西的影子。 而后,几乎同等突兀地,她起身,走到兰波面前。 “你——”她第一次俯视他,“你不要打阿廖沙的主意。否则你会后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