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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见刀兵。 但倘若只有刀兵能终止这一切,便不得不见。 “诸位英雄,且等一等。” 高声一呼,庭院逐渐静下,众人皆回头看来。谢华君松开江菱雨的手,推开祝眠的刀,无惧剑锋,径直从兰溶身侧走过,向着人群走去。一众四君山庄弟子持剑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回头见谢华君,却不知该不该让条路出来。 “谢小姐要过去,就给谢小姐让路。”兰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前来,“人家做足了面子,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平白叫客人们看笑话。” 七八个人向两侧散开,让出通路。 谢华君越过人群,前方便是同来的江湖客。江湖客们亦让开通路,谢见微本欲上前迎她,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收回脚步。她步履平稳,一步一步,靠近人群正中央的兰庭。距兰庭不远处,沈丛身中一剑,被陆远舟扶开挡在身后。地上绽着血花,犹如凛冬枝头红梅。谢华君跨过血迹,迎着持剑而立的兰庭走去。 最终,她在一剑之外站定。 脊骨挺直,高抬头颅,眼神刚毅。 “小女子林静,今有旧物一件,请玉剑兰生一观。”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春容在远处听着,她已猜到谢华君要做些什么。 倘若复仇仅仅只是cao起刀剑杀了对方,那不过是血腥残暴地互相残杀。谢华君要做的,是让兰庭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桩桩罪行。要为谢尧、江雪寒、姜未辞、陆萍等侠士洗雪冤屈,要为林瞬满门以及无数因他枉死的人们讨回公道。 手握刀剑的武林中人,杀人何其容易? 可讨回公道,又何其艰难? 谢华君捧出木匣,取出信纸,示于众人,最后展示在兰庭眼前。 她说:“‘季秋既朔,林瞬满门,欲见红霜’,敢问兰庄主可知此十二字何人所书?书予何人?” “不知。”兰庭冷声回答。 她又问:“二十余年前,‘刀笔探花’姜未辞与‘百灵刀’陆萍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又是何人挑唆?” “不知。” 她再问:“‘寒江雪客’江雪寒,行走江湖多年,最终却因找寻真相而死于非命,又是何人所为?” “不知!” 她继续问:“公子瞬扒美人皮、作春衫鼓,为祸江湖,而后栽赃陷害宁州谢尧,又是受何人指使?” “不知!” 她接着问:“‘铁指夫人’姜弦,封弓折箭数载,重出江湖不久,便是重疾身亡,所患何种病症?又是何人所断?” 她目光如刀,直视兰庭,不等对方再答,抢先一步讥道:“兰庄主年少成名,混迹江湖近三十载,远可通庙堂,近可问江湖。今日林静所问,桩桩件件,皆是与兰庄主亲近之人,兰庄主竟一无所知。” “二十三年前,江湖人祸乱京城,洗劫富户,是老夫忍辱受屈,与朝廷斡旋,将此事平息。二十二年前,姜未辞与陆萍不清不白,因姜未辞调戏酒家女,二人撕破脸面,最终同归于尽,是老夫为他二人收尸。十六年前,我义弟江雪寒身死,仅余一对双环。是我收养他那孤苦无依的幼女,将其抚养长大,又倾尽四君山庄之力寻找真相。十五年前,林瞬纵容江湖中人叫板官府,官兵将发之时,仍是老夫赔着脸面将此事压下。林府灭门之祸发生后,又是老夫恳请官府彻查此案。十年前,数个门派明争暗斗,致使周遭百姓受苦,是老夫在朝廷出面镇压之前,先一步前往调停,赔偿百姓。多年以来,老夫从来都为江湖中人费劲心力,可到头来,这些个侠肝义胆的英雄们,又是如何恩将仇报?”兰庭声如洪雷,沉沉质问在场众人,“八年前,老夫寿辰当日,我儿兰泽遭人毒手,命丧当场。三年前,老夫儿媳再遭暗害,贼人又想掳去老夫孙女。两天前,老夫次子亦遭杀害,我们夫妻二人,再度白发人送黑发人。今日,诸位英雄豪杰在此聚首,装装样子吊唁我儿后,拿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字条,便在此兴师问罪,试图将莫须有的罪行强加于老夫,意图给身败名裂者‘平反’。” 谢华君冷冷开口:“兰庄主可敢对着兰泽、兰溪灵位赌咒发誓,今日所言,无一字虚言。” 兰庭冷笑一声:“如若诸位愿信老夫,无论发誓与否,皆会相信。如若诸位本不愿信,老夫哪怕指天誓日,以死自证,亦无人会信。” “兰溪头七未过,魂灵犹在,只要兰庄主对他说,刚刚所说,绝无虚言。我即刻为自己鲁莽行事向兰庄主道歉。即刻打道回府绝不再提往事。”谢华君步步紧逼,“我林静向我林家满门冤魂起誓,绝不反悔。兰庄主,请!”她指着不远处的灵堂,直勾勾盯着兰庭,没有半分退让。 兰夫人怒喝一声:“够了。我儿尸骨未寒,尔等欺上门来步步紧逼。四君山庄已给足各位面子。此刻竟还要拿我儿亡魂灵位儿戏。蛇蝎心肠,不过如此!” 谢见微反问道:“兰夫人,沈盟主为兰少庄主早殇悲叹不已,兰庄主却借此时机出剑刺伤沈盟主。倘若林小姐追问真相是蛇蝎心肠,兰庄主此举又作何解?” “兰溶。今日人已打到家门口了,你怎还站着一动不动。”兰夫人厉声道,“我看他们这次来就没想着好好谈,也根本不在乎真相,只想借此机会发难,像从前一次又一次一样,颠倒黑白,冠冕堂皇地铲除异己。” --